众人回到安置地时,一众百姓听说薛钰真将那个小女孩救回来了,自己身上除了些擦伤并无别的,都感叹不已,也是赞薛钰不愧是长安军元帅,勇猛无双,也是叹她身为皇女,竟然愿意为寻常百姓家的小孩子冒生死之险。
但四下无人之时,任荷茗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紧紧抱住她:“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简直要吓死了…”
薛钰也紧紧抱住任荷茗,浅浅笑道:“不要怕。我不会有事的。就是因为想着你,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也一定会爬回来找你的。”
任荷茗紧紧抱住她,舍不得松手。
这日任荷茗正在院子里陪着薛钰打拳恢复身体,忽然见紫苏来,神色有些迟疑地道:“郡王君,慎字卫求见。”
慎字卫?
任荷茗知道是什么事,眼睛一亮,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见一个沉默寡言的健壮女子走了进来,行了个武人礼,道:“在下慎字卫刘岩林,现领三法司捕头职,见过兰陵郡王、兰陵郡王君。在下叨扰了。只不过,在下奉命在宝陵郡搜查囤积居奇的恶商,抓到了原餮香坊的掌柜许再生,我家王主说,将人先送来给兰陵郡王处置就是。”
好。抓到她了。任荷茗当初便觉得奇怪,许再生只是餮香坊的掌柜,薛钩的一介谋士,都护卫围城,薛钩的同党都没能逃跑,唯有这许再生不见了踪影,而且是京兆尹在明、萧氏暗卫和慎字卫在暗,全力搜捕都没能抓到,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帮助许再生躲避逃跑的是不弱于兴陵王一系的势力,那么便只有苏家。
从一开始,许再生就并不是薛钩的人,而是苏家的人。许家原本就是苏家的座下鹰犬,许再生所谓的许家内斗,为了掌权而投靠薛钩,本就是假的。而苏家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她转移出来,必定是她还有用,那么大概率哪里有大事,她就会出现在哪里。任荷茗建议薛镇冒险在受灾郡县闹事反对阳陵王来赈灾,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许再生钓出来。果然,苏家急着翻身,许再生这就上钩了。
薛钰手下的两个府兵接手了许再生,押过来给薛任二人看。
只见她依旧高调,穿的是泛着丝滑光泽的云锦衣裳,虽然被绑着双手,也依旧是倨傲的态度,薛钰看她这般神情,招招手道:“请坐。”
许再生走上前来,十分不客气地一坐,薛钰十分平和,接了任荷茗递过去的帕子,一手擦着汗,一手倒出两杯淡茶水来,推给许再生一杯,见薛钰一口饮尽自己那一杯,许再生端起茶杯来饮,却听薛钰道:“本郡王向来有话直说,不知,应当称呼你为许少君,还是苏少君?”
那一口茶在许再生喉间呛住,她生咳了几声,抬起眼来看向薛钰:“在下许再生,兰陵郡王不要认错人了。”
薛钰淡淡道:“那就许少君罢。许家一向跟随苏家,你却去做了钩姊的谋士,可见苏家对你的信任非比寻常。钩姊事败,唯独你提前消失,全身而退,追查你时,苏家死士又不计代价地保你,你以为你的身份还藏得住?”
许再生假笑道:“兰陵郡王说的,在下实在听不懂。”
“你父亲姓白,原是白太师的幼子,曾经与魏家议过亲,却在白家抄家之日不知所踪。他上头两个哥哥,一个是我麾下副将林白的父亲,一个是与我同来治水的郦平澜的父亲。”薛钰说道,“苏相的确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但年轻时难免青涩,尚有痕迹可寻,多年过去,无数细节被来回咀嚼,最小的破绽也变得清晰起来。你父亲的两位哥哥从未停止过寻找他,长兄临死之时,还将此事托付给他的女儿。现下想来,他一个弱男子,家族被抄,身无路引,能逃到哪里去?又有谁敢收留他?”
徐风两袖拂尘去,白雪一身照胆来。上联说的是徐家,下联便是曾经的白家。太师白一言辩才绝世,义胆忠肝,时常直言不讳针砭时弊,是一位碧血荐轩辕的人物,当年她的三个儿子在京中亦是名动天下。若非她临死之前抬棺上殿直谏先帝广陵郡王一事,白家也不至于获罪抄家。
无论是林白早逝的父亲,还是引得郦聚源不惜违逆人伦通奸生女的庶父,白氏男子显然对女子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其中这位当年最负盛名的白氏幼子显然也是如此,竟然勾动了那坚硬无比的冰麒麟苏言豫的心肠,让她不惜背着咸安帝将其窝藏起来,更是与其生下了自己的独女。
提及许再生的父亲,她多少不再淡定,只道:“我父亲死于难产,我自己都从未见过。”
薛钰笑笑:“许少君见没见过不要紧,总有人见过的。本郡王只消把许少君交到血衣卫手中,想必很快就能把许少君的身世查得一清二楚。”
许再生此时才微微变了脸色,她下意识地起身要跑,却被薛钰一把按住了手臂,她也有功夫在身,只是远远不如薛钰,两人坐在石桌石凳处过了数招,许再生几次起身都被薛钰制住,她卯足力气相搏,却见薛钰神情依旧云淡风轻,终于明白逃不掉,脸色难看地道:“若是为此,兰陵郡王大可以不告诉我你已经查到了这一步,既然告诉我,那就是,兰陵郡王并不想这么做?”
“许少君聪慧。”薛钰道,“我当然可以直接将你交给母皇,但这对我又没有任何好处。我可以将你送还给苏相,只要苏相能答应我,这江南水利的事情,苏相不要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