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儿。”咸安帝含笑说道,“让母皇抱抱——哎呀,又重了呀。”
萧继后一身正红色刺金龙鳞纹华服,赤金镶红宝蟠龙冠,端的是一国之后的威仪,只是提到孩子,面上也露出盈盈笑意,广陵郡王适时地抬头看向咸安帝怀中可爱的小公主,醉意潋滟的眼中流露一丝波光。
咸安帝见此,得意地道:“七妹,朕瞧你一直盯着小公主看,不如也来抱抱。”
广陵郡王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臣妹只有一只手,恐将和成公主摔着了。方才多喝了几杯,又怕身上的酒气熏着和成公主。”
她确实没有少喝,清隽的容颜上两颊飞红,比之素日出尘轻云般的容色更多了些霞光般的丽色、很是好看。
咸安帝听她提起自己的残疾,神情中越发有种隐秘的爽快,笑道:“不怕。朕帮你扶着些就是了。”
广陵郡王犹豫片刻,只得是起身上前,咸安帝一面抱着小公主逗弄,一面道:“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都有十几个皇嗣了,你如今什么岁数了,还不得一女半儿呢,父后为此,何等忧心。便是你自己不上心,也该为了忠孝考量,不然广陵郡王一脉可如何是好?”
广陵郡王笑道:“皇姐枝繁叶茂,是大晋的福气。不过小公主也是皇姐刚得的,想来臣妹也还不急。至于广陵郡王的王位,臣妹本就不配,将来皇姐择贤任之就是。”
咸安帝笑笑,道:“你抱抱,沾沾喜气,说不准自己就得了。”
说着将小公主递到广陵郡王怀中,广陵郡王只有一臂,格外谨慎,偏着身子支撑着小公主,小心翼翼地抱住,生怕摔了。小公主刚到广陵郡王怀中,还好奇地研究打量广陵郡王,去摸广陵郡王缺少的那一只手臂,似乎在奇怪广陵郡王为何比他寻常见到的人少一只手。他探究广陵郡王的残缺,这本是极冒犯的事,然而广陵郡王却不见神伤之色,只是极力小心地抱住小公主,避免他从无手臂遮拦处掉下去,她膝下空虚,并无抱孩子的经验,那般认真小心的姿态,竟然有几分狼狈,不似从前洒脱飘逸,可是又有令人动容的慈爱。
然而不过几息,和成公主忽然就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小公主向来性子安静,极少见他这样大哭,咸安帝都觉得揪心,连忙一把将小公主抱了过来,拢在怀中轻拍,奇怪的是,她将小公主抱走了,小公主果然就不哭了。
萧继后在一旁看得揪心,站了起来,只是见咸安帝将小公主哄住了,便又坐下了。
福陵王瞧着嘿嘿一笑,圆圆的脸上是诚心诚意的欢喜,赞道:“嫡公主真是灵气,很会认自己的娘呢。”
咸安帝听了,哈哈大笑,道:“可不是么。朕的和成,最得朕的心意。”
她开怀,更是饮酒不休。宴席散时,咸安帝已经酩酊大醉,朦朦胧胧地,她只是拉着萧继后的手不放,萧继后便让薛钰和他一同扶着咸安帝去坤宁宫休息,陆恩君和任荷茗自然也跟在后面。
咸安帝到了坤宁宫,就基本上不省人事了,萧继后让陆恩君照顾着咸安帝,自己先安排着和成公主睡下,任荷茗原以为他就要休息了,却见他沉着脸,匆匆地往外头走,恰巧看见任荷茗和薛钰在殿门处站着,等着同陆恩君告别,便抬抬手,示意二人跟上。
前头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早散尽了,唯有广陵郡王,似乎因为和周太后多说了几句话,落在了后面,萧继后带着任荷茗和薛钰在御湖边的深密柳幕之中截住了她。
广陵郡王看见萧继后大步流星地向她走去,截在她面前,不由微微抬了抬清隽的眼眉,但是萧继后没有与她废话,抬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便向着广陵郡王的颈项而去,这一刀杀气凛凛,在夜色中划开一道银色的弧光,广陵郡王丝毫不敢怠慢,滑步仰身后退躲过这一刀,只见萧继后刀势不减,转而反手下劈,广陵郡王似乎早有预料,身形优雅敏捷如鹤,即刻一个旋身向一旁躲去才堪堪避过。
任荷茗惊了一跳,只觉得呼吸都停了,紧紧地抓住了薛钰,薛钰见他担心,安慰地覆了一手在他手背上。
虽然萧继后被关在深宫多年,虽然任荷茗不是很懂武功,但是只觉得他的身法攻势漂亮极了,凌厉正如那出鞘的寒刃,无一丝冗余,就连从前胜过他半招的广陵郡王,即便是一味避让,也不能游刃有余。
任荷茗悄悄问薛钰:“你…不帮帮忙?”
薛钰看向任荷茗,眼中是清淡的戏谑和宠溺:“我帮谁?”
任荷茗哑然。萧继后和广陵郡王二人武功都不低,交手之间是严丝合缝的凶险,确实不像旁人能轻易插手的打斗。薛钰又轻笑道:“不论我帮谁,如果惹了父后生气,他放弃广陵郡王只攻我一人,我是打不过的。到时候,你看广陵郡王可会帮我?”
任荷茗看了看广陵郡王那只守不攻的样子,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这样打…不要紧吗?”任荷茗还是放心不下。
“不要紧。”薛钰道,“今日是徐兆庆当值,又有紫苏盯着。”
那行。打吧。
广陵郡王究竟少了一只手,又只守不攻,加之先前为救薛钰,失了十年功力,实在不是萧继后的对手。任荷茗与薛钰聊完,她便被萧继后逼退在宫墙上,那把匕首紧紧抵着她的颈。那匕首实在太快,只是轻轻地贴在广陵郡王颈边,便将广陵郡王的颈划破了,流下一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