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真被薛钰说中,今年果然是个多雨之年,才入春,便暖意洋洋,雨水连绵。都说春雨贵如油,本该是好事,然而薛镇早早就上了折子,建议咸安帝提早预防南方水患。
提前建筑防洪工事也罢,后期赈灾也罢,都是肥硕的差事,这两样差事,咸安帝必定会用两派皇女去做,而这两样一样也离不得如今薛镇所掌的户部,所以薛镇是离不了京城的,只能是派遣薛钰去代薛镇跑这一趟。
咸安帝万寿宴当日,赶在入席之前,任荷茗又遇到了薛镇,正好问她,这两样差事究竟让薛钰承办哪一样更好,薛镇只微微笑道:“自然是去做防洪工事了。这活计须得早些出京,小五也能早些放出来。”
任荷茗当然想薛钰早些放出来,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就为了…早些放出来?”
“当然不是。多关她两天才好呢。”薛镇淡淡笑道,“然而这灾害未发生之时,心生侥幸惰怠本是人之常情,沟通各地官府,建筑防灾工事,自然是比灾后赈济更加困难的差事。”
“…非要做这更难做的差事?”
“当然也不是。”薛镇轻轻说道,“在灾害到来之前尽最大的努力预防灾事,比在灾害到来之后弥补损失,对百姓的伤害自然更小。由阿钰去做灾前预防,我才更放心一些。”
任荷茗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想一想,不由得凉凉笑道:“想必争取这个差事,阻力也更小一些,毕竟是更加不好办的差事。苏氏想必也是盼着阳陵王能靠此次赈灾一洗前次赈灾造成的坏名声。怕只怕,当地的百姓并不愿意再给阳陵王这次机会呢。”
阳陵王当初赈济雪灾大肆贪墨,闹得流民千里,便是南方的郡县也未必没有听说。如今再让阳陵王去赈济水灾,灾民哪里能肯?闹些文章,想来不难。
薛镇听任荷茗这样说,面容益发柔和:“不错。也该让她知道有些错,一生都不该犯,若是犯了,便没有人会忘记,没有人会原谅。”
话说至此,一片寂静。
咸安帝生辰正值春日,任荷茗不欲争春光,只选了一件春绿的宫装,仿佛能溶到那万物生发、春雨濛漫的一片翠色中去,在众人之中毫不起眼,薛镇也只着了青色缕银纹的蟒袍,似青竹一枝,倒像是卫清行会喜欢的颜色。
想到这处,任荷茗含笑问道:“清行和凌儿都还好吗?”
薛镇微微一顿,道:“都好。”
“我听说兴陵王府今年也添了两位新人,如今可热闹了。”任荷茗笑道。
此次选秀,兴陵王府也添了新人,一位是宝陵郡下泉林县令费云莱之子,为内侍,一位是燕陵军中一位骁骑将军裴影的独子,封为庶君。新人入府,都颇得薛镇温柔怜爱。有那位梁叔在,兴陵王君倒是没有闹过,只是听卫侧君偶尔传回来的消息,兴陵王君仍是自己生闷气,好些日子没有准薛镇进他的屋子了。
薛镇很是无奈地看了任荷茗一眼,道:“只你笑得出来了。怎么,本王的热闹这么好看吗?”
任荷茗道:“还是有些好看的。”
薛镇叹息一声,道:“我倒是羡慕小五,府里只用端端正正地摆着你一个。”
任荷茗笑道:“镇姊和姐夫的关系果真好。其实,姐夫也不过同天下男子一般,都渴望得到妻君的爱怜。镇姊用心哄一哄就是了。”
“依小茗看来,如何哄?”薛镇侧首含笑。
任荷茗想了想,道:“男子嘛,总是希望自己的妻君在自己身上用心的。素日里说了什么,喜欢什么…诸如此类的罢。有时候,也未必要是什么大事,越是一件小事,越能破心中坚冰。”
薛镇看向任荷茗,最终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咸安帝的寿宴向来热闹,尤其是今岁,遇盟约缔成,嫡子诞生,有她中意的皇后和宠君在侧。向来是五席的成年皇女席位今岁只余三个,但又添有年幼的六皇女、七皇女,似乎并不造成什么影响。
任荷茗如今转而坐在陆恩君席下,正对着皇女席位,其中,阳陵王依旧是独身一人,建陵郡王妻夫依旧是那副别扭着凑合着的样子,唯有兴陵王妻夫似乎不似往日恩爱,薛镇依旧是温和地照顾着兴陵王君,兴陵王君却有些别扭冷淡似的,在宫宴上也不甚给薛镇面子,只看就坐在她们身后的卫侧君和薛凌,便可知这份不自在的来由。
依旧是历年老规矩,皇女们一一献上自己备下的礼物。兴陵王妻夫献上的是一块形似飞凤的灵璧石,建陵郡王妻夫备下的是一把名贵的月琴,而任荷茗奉上的是任荷茗以薛钰所写的万寿图与众位绣工一同完成的刺绣镜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