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行叩首道:“卫清行叩谢郡王君大恩,谢郡王君赐名。”
如此,为了不引起府中注意,任荷茗又给他披上一件藕荷色披风,一同上了马车。马车到了城外,正好见薛镇拴着马,在树林掩映处等他。薛镇见得任荷茗的马车来,翻身上马行至他马车旁,任荷茗便将那枚长命锁交给她。
薛镇今日是来认女儿的,打扮也格外亲和而不失庄重,任荷茗甚少见她穿水红这样柔艳的颜色,倒是和卫清行很配,纹样只是日暮霞山,头发用浅红色的发带束着,点缀着些乌银石榴石的钗环,使得她素日清冷的容颜染上了些许薄艳与谦和。
任荷茗多看了她两眼,薛镇含笑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任荷茗摇摇头,道:“只是甚少见镇姊这样打扮。”
薛镇道:“不好看?”
任荷茗道:“不是。从前总觉得镇姊清冷,只怕会是个严厉的阿姐阿娘,今日看来,倒未必不能做慈母。”
薛镇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多时,便到了薛钩留给任荷茗的地址。
这里坐落在山脚下的竹林中,远离人烟,虽然山清水秀,但位置不算太好,在山阴中,所以也没有富贵人家建个别院什么的。房屋只是个竹篱围起来的土坯茅草房子,院子里有规整的鸡舍和菜畦,还有腌菜的坛子,檐下挂着玉米、辣椒和一小串腊肉,倒也布置得干净温馨,看得出是有勤快人操持的家,院落中一把竹制的摇椅,竹桌竹凳,又堆放着许多木料、竹料和颜料,一个身量清瘦的少年正在围着这些东西,不知在忙活什么。
众人在院落外站定,紫苏代为开口道:“这位郎君,可方便一叙?”
那少年却理都没有理。
紫苏又道:“郎君,我们没有恶意,还请郎君回个话可好?”
那少年却依旧在认真地忙活着。
紫苏倒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大声些,道:“郎君,相逢即是缘分,回一句话,就当结个善缘可好?”
“他听不见。”
任荷茗闻声抬头,忽然见门口倚着个形容尚小的女孩,只是即便粗布衣裳、荆钗束发,也瞧得出她五官明艳,双眸倔强而明亮,只需一眼,任荷茗便知道,她必定就是薛钩的女儿。
女孩抱着双臂,有些防备地冷冷说道:“若是渴了,门口就是打来的水;若是问路,西行五里就是官道。若是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卫清行眼中有微微的波光颤抖,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很是警惕,却还是答了:“我叫莫邪娘。”
“邪娘…邪娘。”卫清行重复道,眼中泪光微微,他是萧氏出身的暗卫,自然能够将这戏演得得当,动容,于他那端正冷淡的性子又不过分,“你不是这家的孩子,对不对?”
莫邪娘眸光微厉,薛镇扶住卫清行,轻轻道:“我们是你娘爹。当年你爹遭人追杀,不得已将你托付在此处,如今才能来接你。有信物为证,你将当家的婆公唤来,一见便知。”
莫邪娘淡淡道:“我娘爹都死了,只剩下我哥哥一人。”
这时节,那少年做完了手中的东西,起了身来伸展,一回头看见一大帮人,先是吓了一跳,连忙打着手麾问莫邪娘是怎么回事,莫邪娘熟练地打着手麾回答他,任荷茗看不懂手麾,但莫邪娘应当没有乱说,那少年将信将疑地看过来,作了一个揖,向薛镇伸出手来。
薛镇取出那枚长命锁来给那少年看,那少年显然是认出来了,只是犹豫着不敢放心,忽然看到任荷茗,眼睛一亮,打着手势对莫邪娘说了些什么。
莫邪娘看了任荷茗一眼,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看着薛镇和卫清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意味,那少年跑回石桌处,拿起桌上的东西,任荷茗才发现他做的是面具,少年将面具比在脸前,向任荷茗笑起来,任荷茗于是认出,这正是上元节他给自己和薛钰买兔子面具时遇到的那位聋哑摊主少年。
少年摘下面具,浅浅一笑,清俊的面庞上羞怯中带着一丝灿烂。
“我哥哥莫云说,谢谢这位公子惠顾。”莫邪娘向任荷茗行了一礼说道,眼神还是将信将疑地落在薛镇和卫清行身上。
薛镇道:“如今风波已定,我终于能将你接回府中。详细的内情,不如你跟我和你爹一起回去了再细说。”
莫邪娘显然也清楚自己并不是莫家的孩子,薛镇和卫清行既然拿得出信物,看衣着又是勋贵之家,她确实没有不跟着走的理由,只是放心不下地回眸看向莫云,薛镇留意到她目光,淡淡笑道:“你哥哥也可以跟着一同来。”
如此,莫邪娘终于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