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荷茗将薛钩写的状子交给了西玉儿,血衣侯只说自己不敢看皇女的认罪状子,直接呈给了咸安帝,咸安帝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当日便下令将薛钩凌迟处死。
薛钩是大逆罪人,朝中上下自然无人敢为她求情,只有敏盛公主不管不顾,哭着跪在大殿外恳求留下姐姐一条命,然而身子不支,很快便晕倒了过去,还是萧继后将人带回了宫中安置,太医前来诊治,却发现敏盛公主已经有了身孕,萧继后叹息一声,干脆点了睡穴让敏盛公主睡了过去。
咸安帝本是要让血衣侯监斩,然而血衣侯言称皇后有孕在身,力荐咸安帝不要大动血光,结果被咸安帝狠狠踢了一脚,她本就受了伤,因此昏迷不醒,自然也不能监斩薛钩。
血衣侯的昏迷不醒当然不一定是真的,但之所以如此,实在是监斩薛钩这件差事是个烫手山芋,血衣侯非躲不可:若是无论如何都不接,显得同情了大逆罪人,咸安帝自然会觉得臣子之心不够忠诚,即刻斩了也是有的,即便一时半会不发作,这一颗不信任之种,也足以在将来要了她的命;若是接了,这可是咸安帝的亲生女儿,还是她曾经无比宠爱的长女,来日咸安帝难免后悔,想起是谁监斩凌迟了薛钩,只怕也会受到迁怒。
血衣侯昏迷,兴陵王身在燕陵军中,建陵郡王软弱无用,兰陵郡王软禁宗人府,咸安帝便指了阳陵郡王承这个差事。
这差事对于阳陵郡王来说,就更加危险,毕竟薛钩是她的手足姐妹,血脉至亲,她今日能狠心看着薛钩被凌迟处死,明日难道就不能弑杀亲母?然而,咸安帝未必就完全信了阳陵郡王那日歇在宫中就只是恰巧,她那日纠集起羽林卫,是击退了薛钩的叛乱,可是若薛钰没有及时赶到,她真的就会收手吗?以咸安帝的性子,想必是起了疑心的。
所以,阳陵郡王对薛钩必须要残忍,才能让咸安帝暂时相信,她确实没有谋夺皇位之心。
于是,阳陵郡王没有拒绝这个差事,她甚至上了一表,言称君臣之忠心,远在姊妹之义之上,薛钩既然是大逆之罪人,咸安帝亲自废为的庶人,也就不再是她的姊妹云云。御史台有几个硬骨头为此还上书骂她缺乏仁义,却被苏言豫以她们对咸安帝废薛钩为庶人不满为由,尽数杖杀了。即便这是下策,也是苏氏如今不得不行之策。
因此阳陵郡王监斩薛钩,严格执行了凌迟之刑,薛钩受足了三千刀才最终死去。
只是听说,直至死,薛钩都不曾喊痛认罪。
薛钩死了。然后,不明原因地,宗人府中她正君陈氏费尽心力生出的那个女儿也死了,剩下的君侍后嗣,除了尽皆废为庶人外,咸安帝再没有了处置的旨意,只是那样关着——其中再没有一个女人了,剩下的男人们没有什么价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此外这些君侍们的家族,正君陈氏的家族九族夷灭,侧君汪氏等君侍的家族均是所有官职爵位家产一并夺没,女子成年者斩首,未成年者发配边疆,男子没入奴籍。
任荷茗很快听说,汪绮弦自尽了。
不知他情从何起,但正因为他倾心于薛钩,才将整个家族拖入了这夺嫡之争中,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至于他痴心所向的情娘,或许曾与他几日温存,但带给他更多的却是明枪暗箭,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依旧是旧人而不是他。
任荷茗知道这毫无缘由,但他心中仍然有难平的悲怆,恰逢萧继后生产在即,他便以此为由,前往檀殿虔诚祈祷。
这日他上过香,焚烧过经卷,听见一人淡淡道:“阿弥陀佛。兰陵郡王君,许久不见,郡王君似乎依旧心有迷障。”
任荷茗侧过头,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难平。
一段时日不见,难平那张白净慈悲的面容越发妖异,好似一朵原本洁白、蕊心明黄,瓣尖却血红近黑的莲花。他笑意微微,道:“郡王君可愿与贫僧探讨佛法?”
任荷茗平静起身,淡淡道:“大师与清菱尊师探讨得如何?”
难平倒也不意外任荷茗知道自己与任荷菱的交集,微笑道:“清菱尊师才入青泰庵之时,深陷迷障,确实曾与贫僧探讨过佛法,贫僧还助他超度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不过清菱尊师尘缘未了,贫僧并不能助他看破红尘。如今他长伴陛下身边,恐怕执念愈深,陛下赐他居于红尘殿,贫僧觉得,也是一种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