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荷茗让青荇悄悄将薛镇带出去,青荇只是扫了薛镇一眼,一言不发地就去了,薛镇走后不多时,任荷茗收拾停当,便听见外头铜鞍道:“王君金安,王大人与蒋大人请见。”
旋即听人高声道:“微臣京兆尹王雪子,拜见兰陵王君。”
“微臣都护卫副统领蒋莱,拜见兰陵王君。”
朴家三小姐闹出当街殴打建陵郡王的事儿时,咸安帝曾准了任泊峻的折子提拔了两位副统领,这蒋莱就是其中一位,任荷茗记得任泊峻和她的关系不错,更安心几分。
王雪子复又道:“眼下都护卫与京都府衙已将兰陵王府护卫起来了,还请王君放心。”
即便是出了失火的事,任荷茗又亲自命人——虽说是薛镇——传话给都护卫说有燕支细作参与其中,兰陵王府也不是外人随便能进的,只有王雪子和蒋莱能进来向任荷茗请安,同任荷茗商量好了才能带兵进来,也不能胡乱搜查。其中薛钰君傧的院子——如今就只有任荷茗一个人——更是不能随便让人进的。
任荷茗向紫苏点点头,紫苏便朗声道:“二位大人平身。如今夜深,王君的院子,不便让二位大人进入,奴才等已自作了搜查清点,并无物品遗失、歹人潜入。”
王雪子道:“既如此,那微臣…”
“且慢。”
一人懒洋洋斜插过来一句,任荷茗认得这声音,不由得心中一凛,微微咬牙——
“微臣危翳明,拜见兰陵王君。兹事体大,王君院子里的人究竟不是此中熟手,为王君安危着想,还请王君见谅。微臣及微臣这几个亲信都是宫女,虽然时候已晚,但想来进王君的院落看看,并不过分。”
血衣侯说得没错。任荷茗确实没有理由拒绝宫女入内,只得是庆幸薛镇走得早。
不过,她来了也好,她不来,任荷茗还得另寻借口去找她。
任荷茗轻声嘱咐,紫苏便代他开口道:“既然是血衣侯来查,究竟夜深,还请王大人与蒋大人先退出府去,便为血衣侯开门。”
王雪子与蒋莱依言退下,此时方打开院子的大门,只见外头数盏大宫灯照着,火光通明,危翳明一色血红官袍立在正中,面容平淡似乎十分随意,艳红胭脂妆饰的眼角眉梢却俱透露出精锐到了极处的危险。紫苏扫了一眼,便在任荷茗耳边轻轻告诉他,随在血衣侯身边的一是她的义女西玉儿,一是血衣卫的副统领东郭荧。西玉儿也是宫女,算得上是危翳明一等一的亲信,血衣卫中则另有一位寇喆是危翳明最最倚重的人,宫内的事闹得那么大,如今虽然告一段落,若不是任荷茗这儿出了大事,危翳明是不会离开的,寇喆不在,想必是被她留在宫中坐镇了。她没有选择自己留在宫内,而是让寇喆留下亲自驾临兰陵王府是任荷茗没有想到的,但也唯有打起全部精神面对。
危翳明只带着西玉儿进了任荷茗内室,东郭荧等人也留在院子外头,如今任荷茗是从一品亲王君,明面儿上高过血衣侯的爵位,危翳明便也十分恭谨,行礼道:“微臣拜见兰陵王君,王君玉安。”
任荷茗抬抬手,道:“血衣侯快请起。这深更半夜,劳烦血衣侯兴师动众,本君也很是过意不去——紫苏,赐座。”说着一抬眼看到小昙唇色微白,知道他很难应付得来这样的场面,便轻轻一推他的手,道,“去,让膳房为血衣侯做一碗踏雪寻梅羹来。”
踏雪寻梅羹是取的雅名,实际是将最嫩最嫩的奶豆腐做成梅花花瓣状,当中灌上梅花梅子熬的梅香酱,熬成冻状的羹汤再撒上两层红白糖霜粉,甜香动人,口感又最是嫩滑,正当时令,是任荷茗近来爱吃的甜品。话说出口,忽然想起这“梅香”二字不妥,连忙问道:“不知道血衣侯爱吃酸的甜的?膳房依着我的口味,总是做得太甜。还是换青梅馅儿的给血衣侯吃,那个酸甜些。”
危翳明微微一顿,西玉儿即刻行了一礼,巧笑着向任荷茗道:“义母有公事在身,怎好吃王君主子的东西,还望王君主子恕罪。”
危翳明指尖轻轻摸过小昙递给她的茶杯杯缘,却道:“回来。王君恩重,微臣却之不恭。”
西玉儿一愣,任荷茗笑眯眯道:“西玉姑姑吃不吃?”
西玉儿又是一愣,危翳明则断然道:“她不吃。”
西玉儿再不做声,只是退回危翳明身后低头站着,危翳明淡淡抿一口茶水,道:“今日宫中也出了大事,王君可知道?”
任荷茗拾起依旧湿润的发尾道:“本君自从宫中回来便在沐浴,刚刚出浴就听说府中出事,料理得还不甚得当,哪里顾得上旁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母皇、父君和父傧可还安乐?”
危翳明懒懒道:“王君纯孝。陛下、皇贵君与恩贵傧都安全无恙,只不过安乐不安乐就不好说了。”
任荷茗微微正色,道:“血衣侯这是何意?”
“罪臣易氏遇刺,死前亲口承认自己是燕支细作,她死,皇贵君只怕免不了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