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陵郡王君叹道:“郁陵王新娶了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为侧君,很是宠爱。”
蓬蓁晃晃任荷茗道:“你记得的,是汪绮弦。”
是那个落选后落泪了的公子。任荷茗的确记得。原来他是倾心郁陵王的么。
然而此时此刻,郁陵王娶礼部尚书的公子是件十分耐人寻味的事——眼下前朝后宫都在盯着继后之位,而这件事上,礼部有着极大的话语权。惠贵君原本因为家族获罪的事情处于下风,然而赈灾一事,阳陵郡王和苏氏的鼎盛显然惹了咸安帝的不快,如今郁陵王又新封亲王,是皇女中的第一人,一时之间,局势倒转,若是礼部费心说服,惠贵君于后位亦有一争之力,无怪郁陵王如此费心活动。
这其中关节,凡是高门望族里长起来的有几个想不明白,徐希桐听了这话,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任荷茗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徐家是开国功臣,向来是朝中清流,曾经的凌云阁二十四功臣,传袭至今也只有徐家不涉党争还稳居庙堂,保住了世袭罔替的尊荣。在任荷茗看来,能做到这个地步,主因是徐家家风清正,家教不单单是严,更是有法。不过这也让徐家还未养成老狐狸的年轻一代人多少有些难与众人同流合污,听说徐希桐有位叔叔,妻君在教坊司喝了两杯清酒,便再不肯同房,送上了两三房侍室了事;还有一位堂哥,因妻主收受贿赂,甚至以死明志,好在让人救回来了。
更何况阳陵郡王吃下赈灾钱粮,几乎害得整个北方民不聊生这样的事情。纵使阳陵郡王府再密不透风,也隐约有风声传出,阳陵郡王回京当夜,阳陵郡王妻夫曾深聊一场,此后便再不曾同房,甚至连话也不说了。
话说回来,惠贵君占优,忬贵君自然就势弱,且薛钰与薛镇深知若要使联盟溃散,最要紧的正是使她们分赃不均,一番操作下来,让阳陵郡王和苏氏贪腐被抓吃了个大亏,郁陵王却因兵部办事得力自己又犒赏三军而得了大便宜,即便这并非郁陵王的本意,但她哪里舍得不用这大好的时机趁机争夺中宫之位,这让两人本就松散的联盟彻底崩裂,甚至阳陵郡王有些怀疑郁陵王本就是打定主意要背刺她。要说郁陵王也许原意并不是要背刺她,是真心想要和她联手料理了幽云军这个大麻烦,但两人本就在夺嫡一事上针锋相对,关系既不会更好也不能更坏,郁陵王也就没有心思费力解释什么。
这夹缝之中,薛钰占走了原幽云军、现长安军这个大便宜,算是漂亮的一胜。
朴慧质一挥手,不酸不苦地说道:“有什么的?建陵郡王哪个月不交个新的红颜知己,今儿是素素,明儿就是青青,轮不到我对付她自己就换了新的,管那些做什么。”
兴陵郡王君轻轻捋着怀中紫金手炉妆花缎套上的平安结缨络,温温柔柔地叹道:“建陵郡王虽然胡闹了些,但她交往的那些个红粉大都出身下贱,不过是些教坊里头弹琴的、唱曲儿的,要么也是府里头奴籍的小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便是你家郡王要抬举,也抬举不到哪儿去,太后、陛下和僖傧都会拦着,论家世论教养,都比你差得远了。可是那汪侧君,他是正经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与郁陵王君身为兵部尚书的母亲同为二品大员,身份上并不差什么,郁陵王君可不就难受了么。”
任荷茗攥着帕子没有说话,徐希桐安慰似的向他笑笑,轻轻叹道:“兵部虽然更有实权,但眼下郁陵王更看重的是礼部的用处,且二人母亲官位相当,汪氏却只得了侧君之位,素日里郁陵王难免要多厚待些,底下人不清楚这些缘由,只会觉得汪侧君恩宠殊异,难免站队,为着大计,郁陵王君也不能弹压,只有退避风头,想必如今头疼的很。”
任荷茗听得徐希桐这样说,悄悄抬起眼来看他——徐希桐这话不像是凭空而来,不过也不难理解,无论是只得了侧君之位的苏韵宜,还是只得了庶君之位的任荷菱,位分上都有委屈,他们本就比徐希桐更加得宠,阳陵郡王又格外厚待,想来就算是阳陵郡王出事之前,徐希桐在阳陵郡王府的日子,其中苦楚也是无法与外人说。
“我最烦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计计较较的烦死个人。”朴慧质一挥手道,“还是兴陵郡王好,这些年来身边一直清静,对姐夫你也体贴。”
兴陵郡王君脸颊微红,他性情和顺,除了脸上适时的一点点笑意,似乎并不因他的幸运而得意,那笑意如一朵柔曼的绯红杏花,绽放着他的喜悦和幸福,他只是不语,垂首拨弄腕上的一对红玉镯——那玉镯温润,成色上佳,约莫是初好之时,兴陵郡王赠与他的定情信物罢,任荷茗瞧他每每听众人提起兴陵郡王对他情深时,总是摆弄。
蓬蓁亦打趣道:“听说,兴陵郡王看重郡王君,特意寻了名医为郡王君量身配了一副坐胎药吃着,可是真的?”
兴陵郡王君脸红得益发厉害,因着在座都还没有孩子,多少有些在意这话题,均切切地看着兴陵郡王君,兴陵郡王君垂下眸子,低低道:“是。原是去年就吃上了的,可想来是我身子不中用,竟到如今也没有半点动静。”
他说着眼中忽然有了些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