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微微垂眸,道:“陛下说,今年劳动了景陵王,想要额外犒赏,前些日子便密令福陵随着钩儿前往常景城,暂代常景军统帅一职,让景陵王回京述职了。她两个不在京中过年,慈宁殿自是冷清不少啊。”
咸安帝这个时候让景陵王回京,让福陵王去接手景陵军,是对景陵王在换粮之事上的表现有所不满。任荷茗听了,微微垂下眼睛,却是笑道:“那真是可惜了,茗儿带了不少幽云州的特产回来呢,福陵王君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了。”
薛钰道:“总还是有母皇和七皇姑,再不济,还有孙女,这几日歇朝,孙女请个旨,和阿茗常来就是。”
薛钰只是郡王,并不能日日进宫请安,在如今这众人瞩目的节骨眼上这样做,难免要惹些麻烦,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尤其是,日日入宫原是亲王的特权,薛钰立有军功却未封亲王,如此请旨难免让咸安帝觉得她是心有不满。薛钰倒是不在乎,周太后却微微一顿,摇摇头,只含笑向薛钰道:“你惜字如金的,哀家要你日日来做什么?倒是你这郡王君,若是哀家这老头子日日占了他去,你可舍得?”
薛钰还未答话,任荷茗已拉着周太后道:“舍得舍得,在太后膝下尽孝,荷茗愿意得很,她不舍得,我便舍得她了。”
周太后又是笑。
哄过周太后,周太后也拍拍任荷茗,瞧着薛钰道:“知道你们孝顺,你如今只是郡王,他又还未过门,进一趟宫不容易,恩傧也许久不见你了,你领兵又受了伤,他虽然不说,必定是忧心的。大过年的,哀家也不留你们了,去陪陪你们父傧罢。”
从周太后处往萧定君处去时,任荷茗才想到有些话早该问了:“如今,如今你就算是幽云军的主帅了?定父君可高兴?”
薛钰笑笑,道:“名义上,我便算是主帅了,只是尚且还有不服我的人,只称我为郡王,或是仍旧忠于定父君的,称呼我作少帅,我倒没非得硬教她们不服也要称我为主帅,只要令行禁止便好,强迫了,也未必就得人心,再者——“她轻叹一声,放轻声音道,“现下并不是让母皇觉得,幽云军尽数听命于我的好时候。”
又道:“定父君自然是很高兴的,起码他知道,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会真心照拂他的战友的我。”
说话间到了会宁宫,此时已临近宫宴的时辰,陆恩傧早已装束得当,陪着萧定君打扮。显而易见,萧定君对于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算得上一窍不通,虽然在宫中多年,还是有少许耳濡目染,只是那实在不是他所喜欢的东西,因而只能是略带无奈地任由陆恩傧和宫人们摆弄。任荷茗与薛钰到时,他恰好理着袖子出来,被身上层层的绸缎绫罗和玎珰不止的金玉折腾得轻叹一口气。
纵然位至二品君,萧定君终究是侍君,加之性格如此,很少穿偏红,今日却是一色玫瑰红衣衫,下身别出心裁地着一条深青近黑的裙子,只以金线绣作千百只小巧灵动的凰鸟,漆黑长发以赤金宝冠挽起,如此多出几分利落与灿烂,反倒衬出他俊朗不凡的容貌,任荷茗看得一呆,道:“父君今日好美。”
萧定君闻言一愣,脸颊不由得微红,陆恩傧亦是掩面笑了,向萧定君道:“我们茗儿素来可是最知礼、最实诚的,今日一见到哥哥,行礼也忘了,只顾着说哥哥美貌,哥哥便知道,我方才说哥哥好看的话不是骗人。”
任荷茗不好意思地补了一礼,道:“荷茗失仪,父君恕罪。”
那厢陆恩傧着黑貂风毛镶边的湖蓝褙子、水青裙子曳地,一颦一笑,也是分外明艳,拉着任荷茗道:“不失仪不失仪,父傧觉得你说得好得很。”说着从桌案上拿起一对明红玛瑙蝙蝠簪子给他戴上,道,“你年轻,又明艳活泼,这个给你戴,正压得住,大过年的,打扮得隆重些也是应当。”
任荷茗摸一摸陆恩傧为他添的簪子,腼腆一笑,屈膝道:“荷茗谢过父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