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任荷茗确实不由得心虚:薛钰身为皇女,来日必也要三夫四侍,他却几乎没有想过此事,更不知,那一日来时,他当如何自处。
辛府之中,任荷茗的疏香小院依旧和过去没有太大分别,因着外祖父姓梅也爱梅,辛府中多植梅花,任荷茗的院子里种的是他年幼时自己挑选的骨里红,眼下并非花季,但深翠叶片之中枝条暗红,于深秋清冷砖瓦间也有些别样的美感。屋内窗明几净,临窗案上的青瓶中插着几枝秋海棠,添了许多生气。
梅青时轻声道:“是青言姐姐告诉我说,眼下小茗院子里的花儿都不是季节,屋子无人长住,必得摆些鲜花。”
任荷茗点点头,道:“多谢费心!”
放下行李,任荷茗便先将带给他俩的礼物给他们——给辛鸣玉的是一对白玉镯并一卷佛像拓画,给梅青时的是一对青玉鸦钗和几本风物志,俱是依照他两个的喜好精心挑选的。其中那首饰自然是来自薛钰的逐精斋,算作是对任荷茗前些日子总往逐精斋跑有些交代,薛钰原不肯管他要钱的,是任荷茗说就当是他给幽云军遗属的心意,薛钰才收下。
给罢,任荷茗拉住他俩坐下:“我远在京都,消息闭塞,你两个的婚事如何了?”
辛鸣玉年岁比任梅二人大些,是三年前参加的秀选,不过他身处兰陵,参加秀选时要先参加地方上的小选,因着不想入宫,便以各种因由刷下去了,否则单论他才貌也不逊于任荷茗,受庶出身份所累,入选后从贵人或者王府庶君做起也没意思。至于梅青时,他虽与任荷茗年纪相仿,但因着宫中已有梅贵傧,姑姑梅玉溪亦有一子梅青笙参选后被封为先帝之弟、慧盈长公主之女明池郡王的正君,所以受了诏免,不必参选。二人如今都婚配自由,却不曾听说订婚的消息。
辛鸣玉摆摆手,道:“哪儿有人要娶我?倒是青时,我听说,家里的门槛都快让说媒的人踏破了。”
梅青时脸一红,任荷茗连忙问他:“可有中意的人家?”
梅青时道:“母亲说,有几位都合适,还是要问叔祖母的意见。”
梅青时说的叔祖母即是任荷茗的外祖母,辛梅二氏交从极密,且眼下是辛彦来能力最强,官职最高,是以听辛彦来的更多一些,族中嫁娶这样的大事更加是如此,任荷茗明白其中的缘由。
至于辛鸣玉,他说到底是庶出,辛芪姨母又心疼他,不肯将他嫁得太低或是嫁给不合宜的人,亦不愿让他为侧室,一时是不大好嫁,不过辛芪姨母就这一个儿子,本也舍不得他,干脆就多在身边留几年。
且任荷茗清楚,辛鸣玉婚嫁上艰难更有他的因素。年幼时,任荷茗初初丧父,被寄托在辛家,因说不得兰陵土话,又不了解兰陵风土人情,竟至于被人记恨,在背后说了闲话,被辛鸣玉听见,独一人打了四个孩子,虽然有缘由,可他的恶名也在兰陵传开,便是有辛彦来这个身为兰陵郡守的祖母,他的婚嫁依旧艰难。
任荷茗是打定主意要帮他的,便是向辛鸣玉笑道:“不怕,兰陵挑不到好的,就去京城挑,实在嫁不出去了,便我来养着你,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
辛鸣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当你只会哭呢,如今真是出息了。”
三人谈天说地,只觉时光飞逝,聊去了几壶茶,忽见紫苏上前行礼道:“郡王君,辛大人回府了——郡王也来了。辛大人吩咐了小办家宴。”
任荷茗微微一怔,旋即道:“知道了。”
辛鸣玉看他一眼,打趣道:“兰陵郡王当真是看重你,今日才到,就来拜见祖母了。”
任荷茗自知薛钰来不会全是为了他,但还是有些高兴的,脸颊微红,垂眸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