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往事许氏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这事儿叶灵晞不好直接问沈寄和,一是依照沈寄和的性子他未必会对叶灵晞说,二是叶灵晞不忍揭沈寄和的伤疤。
但如今自己已经嫁给沈寄和,日日为公婆上香的时候,叶灵晞不免想起沈虚知和吕梦爰二人曾经的音容笑貌。
或许,他们的孤魂该随着坟墓一道迁回来才是。
只是这样大的事儿,叶灵晞得先问询问询。
“当年二弟被你父亲从刑部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形同槁木了。”
忆起往事许氏泪眼婆娑,“一路向南,山高水远,多有瘴气蛇虫,还没到余州地界,你公爹就已经茶饭不尽,出气比进气地多……”
许氏拿手帕沾着眼泪,“可怜你婆母对你公爹情深义重,我们凑了当时身上所有的能凑的东西交予官差,也多亏了你父亲先前的打点,当时押解的官差这才同意让你婆母带着寄和在两人看押下率先前往余州求助。”
“你婆母是余州富坤吕氏的嫡长女,因为不屈服于家族姻亲安排,跟你公爹私奔。”
“这事儿说起来可能不光彩,但在我看来却是有惊世骇俗般的果决。当然也正因此,吕氏一族自此将你婆母移除祖籍,吕家再无此女。”
“可想而知,二弟妹带着那么小的寄和跪在吕家门外的情景又是何等心酸?”
“流放的罪犯,别说是治病了,就是死了普通人也不敢插手管这等闲事。吕家树大根深,拿出些药材什么的至少能宽慰梦爰。”
“终究是没见啊……”许氏幽幽地叹了口气。
“到虚知死,吕家都没有开门见上一见梦爰和寄和。任凭他们在门外把膝盖磨肿,把头磕烂。”
“寄和那孩子刚强至极,最终一把火将虚知的遗体烧了个干净,埋了一罐子骨灰。”
“从那以后,你婆母日日咳血,三五日光景就跟着去了。”
“到岭南的时候,二房一家,就剩寄和一个人了。除了打小跟着他的择书,再无近身之人。”
“我们日子过得艰难,在岭南辗转求生,寄和也跟着为着些柴米油盐的生计琢磨。他那是写字的手啊……”
许氏越说越是泪如雨下。
沈寄和如何一步步把门楣又撑起来的,其中心酸又何止三言两语能讲得清的。
等叶灵晞醒过神来,她自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引许氏伤心倒不是叶灵晞初衷,叶灵晞好生将许氏宽慰一番这才离了西院儿。
“二奶奶切莫过于伤怀了。”绿鹦小心扶着叶灵晞。
外人只道沈珩连中三元风头无量,但谁人知晓他也是从苦难磋磨处生熬过来的。
叶灵晞忽然想起前世临终前那一眼,沈寄和月白的袍子在禁军中是那样刺眼,原来刺眼的不是衣裳,是浸染出来的权力。
他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再难有人可以轻易撼动他的身家性命。
可前世的沈珩又付出了什么呢?
叶灵晞只觉心脏闷疼,半晌她才对绿鹦说。
“你去寻两个上好的骨灰盒,不拘于什么材质,要一等一的好。再给足银两,命人打造两幅厚棺。办齐了先放着。回头这事儿,我跟大哥哥商量好再办叭。”
绿鹦应着将事情记在了心里。
这几日叶灵晞有此事挂心,茶饭用得不畅快。
京中凭空多了些风言风语,党争苗头再起,就连寻常妇人家的闲聚都少了下去。
但所幸真如沈寄和所言,不过五日他就已经回奏朝廷。
叶灵晞在泽兰堂备了水晶鱼脍、羊头签子等精细吃食,并着樱桃蜜饯木樨汤等时令果鲜,热热闹闹摆了一大桌。
等沈寄和回府,饭菜已经热了一次又一次。
“二奶奶,二爷回来了。”红芮进来通禀。
叶灵晞忙起身。
三五日不见,叶灵晞只觉得沈寄和看起来竟然有些苍白。
“可是舟车劳顿日渐有了暑气,身子不适?”叶灵晞端详着沈寄和。
“怎么看你面色不太好呢?”
“不碍事。”沈寄和笑着拉过叶灵晞的手。
“不是让择书回来知会不必等我了吗?你怎么还在等着?”
叶灵晞失笑,“你如今是沈府的天,我不等你还能等谁呢。这满府上上下下谁不盼着你回来?”
“有你盼着就足矣。”
沈寄和在下面婢子的伺候下净了手才落座,叶灵晞殷勤地给他布筷,一顿饭吃得夫妻二人眉开眼笑。
这边收了碗筷,那边便已经备好了热汤沐浴。
叶灵晞亲自将沈寄和所需衣物放在浴房里,试了水温才出来。
“大哥哥泡泡汤也好松泛松泛,虽说只离府三五日,到底还是劳累。”
叶灵晞在外间整理着沈寄和的包裹,一边留神浴房里面的动静。
却瞧见她手底下衣物的白色内里有一团粉红色的痕迹。
叶灵晞疑惑,正欲细看,却听见浴房里没了声音。
“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