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过来人,我也知道你们这个年纪产生好感,或者想早恋都是很正常的事,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有心仪的女生,也想早恋,但人家看不上我,人家就想努力学习考大学,现在想想,我还得感谢她狠狠的拒绝我,要不然我早就堕落了。”胡智感叹一句,态度强烈,“这事我很坚持,没得商量,我也知道你们想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我们班有前车之鉴。我希望最后二十多天,你们都能沉下心来,好好过完高中最后这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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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办公室,陈思意的心情很沉重,她知道胡智不太信,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信摆在眼前的东西,真的是随手写的。
梁嘉珩跟在她身后出来,神色一如她一样凝重,两人并排靠在走廊上,一言不发。
阳光打在她后背,隔着衣服,温度传到肌肤上,慢慢的,好像烫到心尖,灼热感越来越强烈。
许久,梁嘉珩认真而又严肃的回一句:“对不起。”
如果他当初没有在陈思意纸张上写“早恋”两个字,或许胡智真的会信。
可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陈思意抬起头:“我也有错,是我先写的。”
梁嘉珩脸上有纠结的神色,他迟疑的开口:“王佳雪她——”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陈思意回,“当时她来找我借笔记本,我就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是巧合。
是意外。
从来不是故意为之。
教室的眼保健操结束,吵闹的声音消停下来,走廊恢复一片寂静,那天陈思意望着地面被阳光拖长的影子,抬起头,冲梁嘉珩笑了笑:“恭喜你啊梁嘉珩同学,这回是真的出师了。”
他在原地短暂的愣了下,轻轻应了声:“你也出师了,最后,应该不需要我教你数学了。”
或许,也轮不到他。
陈思意:“我们先到这里,其他事高考考完再说。”
梁嘉珩:“好。”
回到教室,陈思意按照胡智的要求,跟最里边那组的一个女生换了座位,那几个人见到这种状况,一直在问怎么回事。
陈思意没说实话,搬出当初孟俞的话:“正常调动座位而已。”
那会儿,梁嘉珩对此事也只字不提,他点开手机屏幕,果然看到王佳雪给他发了好多条大段文字说这事。
他点着屏幕,回得简洁。
也不知道胡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陈思意的同桌又是孟俞,不仅如此,后面的范修文又跟梁嘉珩同桌换回了座位。
所有人都在问她为什么换座位的时候,孟俞只是冲她笑笑:“欢迎回来,陈思意。”
那天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改变,她没再跟梁嘉珩有过多接触。
就像是两个熟悉的人,慢慢的又变回陌生人。
陈思意拿着一道数学题转回身,看到后面坐着的是个不怎么熟的学霸,偶尔,她觉得挺不习惯的。
那边,新来的前桌喜欢把凳子拉得很前,他腿放不到横梁上,梁嘉珩也挺不适应的。
再过几天,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一切在高考面前,都会变得细小末微。
5月20号,成人礼那天,霖市下了一场小雨,断断续续,天空久不见晴。
男同学在此之前买了西装,特意弄了些潮流发型,这天,胡智看见几个男生带着锡纸烫进校门,立刻逮着他们,笑着骂:“这一天你们就过吧,明天不给弄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一个个的反了天了,又丑又难看,扯什么时尚流行,好好的年轻小伙子不当,非要当七八十岁老爷爷。”
“老胡,你怎么说的呢,我们都是为你好,只有我们变丑了,才能显得你年轻。”
“说得是,我们尊师敬长。”
胡智:“说的是屁话,我需要你们衬托吗,我本来就不老,男人四十一枝花,听过没。”
几个人哈哈大笑,跟胡智在那边拉扯个没完。
李悠然帮陈思意化妆,笑抖了手,差点把眼线画歪 :“我怎么有一种,给你化妆出嫁的感觉。”
陈思意想笑:“我给你画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以后你结婚,我还得再给你画一次。”李悠然直起身子,认真的说着。
陈思意嘴角一抽,拒绝道:“还是算了吧,你技术太差,我不想那天当花猫子。”
“我不管,我就要。”
陈思意在走廊上笑着,忽然瞥到走廊另一头的梁嘉珩,忘记那天宋远航跟他说了些什么,梁嘉珩笑着踹了他一脚。
紧接着,他扭头看过来,精准无误的对上她的目光,视线里的灼热,与那天的骄阳一样,热烈又滚烫。
早上10:30分,下了一场小雨,所有学生举着伞站在广场上,看完升旗仪式,听着领导大话长篇的激励,台下学生给足面子,鼓掌声拍起来如同雷声响彻。
陈思意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
——时光终将会流逝,然而美的记忆会常存。
拍毕业照的时候,陈思意站在中间,那天她有注意到梁嘉珩跟旁边那个差不多高的男生换了下位置。
她没问为什么,梁嘉珩也没跟她搭话。
相机按下,镜头的光亮起,只一霎那,十八岁的脸庞复制进相册,成为青春永恒的定格。
那一天,唯一不太美好的事情是,她站在树下,李悠然给她拍照,宋远航拽着梁嘉珩过来,一把将他推到镜头前。
两人惊讶的神情被照进去。
那张照片,挺漂亮的,就是表情不太对劲。
六月份如约而至,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又兴奋又感性,熄灯之后跟对楼的同学挥着手机对唱。
《后来》这首歌,他们唱了三天晚上,唱着唱着,高考结束。
考完最后一门考试,陈思意回到班级给人签名,那件蓝白相间的校服,密密麻麻的写满歪扭的字,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空白处。
同学大多都在问高考卷子答案,聊得热火朝天,有几个学生托腮看窗外,计划着暑假计划。
胡智在走廊看了好一会儿才进教室,在一片笑声中,他久久才回过神:“恭喜你们,考完高考了。”
“老胡,下次还批卷吗?”
“批,但不批你们的。”
一众人“嘁”了声,又调侃几句,陈思意把校服递回给那个同学,抬起头,胡智眼里好像有水珠,亮当当的,他说:“出了这间教室,以后要想全部人聚集在一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一别,下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见,既然如此,此去千山万里,那我祝你们往后自由如风。”
话还没说完,班上一阵“啪啪”声响起,这掌声好似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热烈,都要热情。
陈思意收回目光,写完最后一个学生的通讯录,她把笔收进笔袋,偏头朝对面走廊看去。
梁嘉珩也把目光从讲台上收回来,而后偏移,落在她身上,定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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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少年时都有一个刻在心底、不敢跟人说的名字。
那时你们穿着一样的校服,却跟对方抱怨真丑,等过同一场雨,跟对方说喜欢晴天。
你们摸过同一个篮球,嘲笑对方球技差劲,在课桌上写过一模一样的小抄,嫌弃但又同流合污。
那道解不出来的算术题,好像是那个年纪唯一忧愁的事。
在某天期盼已久的断电下,一起听过同一首歌,偶尔展望未来,畅谈人生。
偶尔在某个傍晚为一句不算玩笑话的话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你们做着同一套题,却走向不同的未来。
那年赤红的天边,映着少年赤红的脸。
不知道是晚霞的金光照红了少年的脸,还是少年红着的脸衬托出晚霞的美。
毕业快乐。
亲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