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得到霞光在不同角度的地平线上坠落时的变化,也可以听得到山野间虫鸣穿进耳膜后带来的悸动、以及悸动之下不为人知的汹涌。
楚惊蝶心头松快了些,空气成了透明的纸,覆盖一切却又隔着一层。她静静望着女人湮灭在阴影中的面颊,那双缓慢眨动的眼眸显出一种恬静的、无辜的、信赖的神态来:“莱莱。”
皮质座椅随小腿晃动的频率尖叫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向顾明莱无理取闹】这一剧情点果然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你爱我吗?”
那人顿了顿。“爱?”她摩挲着掌心的纹路,原野上的晚风穿过鼻梁掠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不是——”“我说真的。”
“莱莱,你爱我吗?”
“……我不知道。”
顾明莱复又垂下了眸,散落青丝乖顺地卧在她的颈侧:“爱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对了,要吃葡萄吗?”
“要。你可以先骗骗我的,逃避话题什么的,太狡猾了吧。”
“可这是对一个人的不负责。”
楚惊蝶便没话说了。她一瞬不瞬地、近乎凝实般地勾勒着对方的轮廓,从眉骨到下颌,从嘴唇到耳朵……她听到自己的心开始哭泣了:“顾明莱,你是个坏家伙。”
女人失笑,倒也不恼,只是玩闹般点了点她的额:“嗯。我是坏家伙。”
“那阿楚还吃坏家伙的葡萄吗?”
任务员便瞪了她一眼,背过身不再说话了。顾明莱透过潮意望着她单薄而柔软的身体,仿佛在注视一团此生都触及不到的云:“如果这么说是你需要的话,那么我爱你。”
“……你骗人。”
“你不爱我。”楚惊蝶声音闷闷的,不知为何想起纪羽那汪潮湿的瞳孔:“我在你眼里找不见爱。”
顾明莱哑然。只被咬了一口的葡萄孤单地躺在掌心,仿若鼠尾草天生环抱一只残翅蜻蜓——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让你伤心。”
“阿楚。”她下意识抓住了对方试图抽回去的胳膊:“如果你难过的话,我也是会不开心的。”
不知何时起了。不知何时起楚惊蝶若是一笑,她的心便跟着放晴;楚惊蝶若是一哭,她的心便跟着下雨。
楚惊蝶的眉头,连着她的心。
那人于是回过头来看她,没有愤怒也没有痛心。见人怔怔没了反应,她便又拿自己的鼻尖去蹭顾明莱颤抖的唇角、好近。
什么嘛。
“我们莱莱刚刚说了很了不得的话呢。”笨蛋。
“你明明就在意我在意的不得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啊。
“阿楚……”
“但是没关系,谁让我也喜欢你——不、我爱你。顾明莱,我爱你。”
顾明莱怔住。
“我或许对爱的定义尚未如此清晰,但我知道我正万分在意你。我想同你做许多我从未尝试过的事情,看一点也不好笑的喜剧电影、讨论大犬座天狼星、在下雨天里一起吃草莓味的冰激凌……什么都不做也好,只是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我会为了你一句安慰而雀跃,也会为了你的一次逃避而痛苦。你总住在我的眼里、心里,因为你,我开始更加爱着自己、爱着这个世界。我的生命总是因你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意义。”
“莱莱,没有爱的蝴蝶是会死掉的。”楚惊蝶细细看着她的眼睛,那道既蕴存着柔情又放逐着野性的视线只是扫过来,便叫人的心要淌出甜蜜的液体:“莱莱,你能爱我吗?”
你能试着接纳这样残缺不堪的我吗?
顾明莱没有办法说不好,也许一开始这结局就已注定。她无法遏制地向对方靠近了些,她闻到她呼出的热气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这让她有了一种欲.望——拥抱的欲.望,亲吻的欲.望,像蛇蜕去皮、蝉蜕去壳那样脱离形而上的肉.体的欲.望。
“阿楚……”她轻唤对方的名字,不再冰冷的目光同晦涩交织:“也许我不懂什么是爱,但我知道现在的我是无法离开你的。”
“阿楚,你教我怎么爱你好不好?”
“阿楚……”
我的阿楚。我的蝴蝶。这难道是爱吗?这样酸涩的、柔软的、裹挟着莫大满足感的、不知从何日起更不知何时可终的感情——顾明莱啊,你爱楚惊蝶吗?你是否也像楚惊蝶喜欢你一样固执又专注地……喜欢着她呢?
楚惊蝶没有说话,毕竟在问出这个狗屎问题的一瞬间她便有了答案:因为本就没预期能得到期望的回应,所以这会儿自然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样话说出口。她是诚如自己所说那般热烈而深沉地爱着顾明莱吗?或许不是、或许她爱的不是人而是爱情本身,只是沉醉于那稍纵即逝的暴烈与渴望……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能让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只有这个人:她的明莱,她的莱莱。
所以啊。
“笨蛋,你真的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欸。”
——就这样成为我一个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