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让她们结婚。”
月黑风高夜,某私人包厢内燃起了久违的战火。
“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楚清歌。”
“可它的确发生了。”被质问的人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灯光映射下的瞳孔疏冷:“还有,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被一条毒蛇缠上了?”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医生。”
纪羽面色阴沉了一瞬。她当然知道楚清歌的信任有多脆弱,毕竟两人能够搭起关系全是自己单方面的胁迫:如果被小楚知道了你是幼时那场绑架的始作俑者会如何呢?不想秘密暴露就请好好配合我——
是的,绑架。她无法形容查清真相后的心情如何,她只是心惊。谁能想到当初的楚乾宁可重新领养一个孩子也不愿意放弃夺权呢?楚家的继承人不可能是一个疯子,哪怕这个疯子是他的女儿。
所以他找到了楚惊蝶,一个完美的、崭新的、尚能任他摆布的“楚家二小姐”。可同样的手段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当这颗寄养在旁人家中的棋子再次被人掳走时,所有人认为是楚清歌的手笔。
——包括纪羽。
“小楚六岁那年发生过一场意外。”医生淡漠地、嘲讽地看着那始终自持的人:“她被一帮亡命徒困在仓库整整两个星期,醒来时记忆全失,身边多了一个自称‘姐姐’的陌生人。”
“那人照顾她、支持她、弥补错误般地给予她想要的一切却又纵容她。她理所当然地相信了她的说辞,可这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够了。
“还是说你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真觉得自己能能天衣无缝地骗她一辈子——”
哐啷!
“闭嘴。”楚清歌死死地、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领,摔碎的花瓶皲裂成眸底怒意:“我知道你不是圣人。你以什么样的立场在这里评判我?”
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个可怜虫,纪羽嘲讽地想。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灵魂:瘦削而锋利的骨头、腐烂到皮肉里的根。你难道甘愿推开自己心爱的人?
“婚礼也好未来也罢,我都有在好好尊重她……”“那你可真高尚啊。”
“可惜我没你这种觉悟,楚清歌。”她猛地甩开了女人的手:“我就是见不得。我守了小楚这么久,她合该是我的。”
“像你这样只敢龟缩在角落里窥伺的家伙,还是一辈子烂在里头好了。
楚清歌猛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似是被这句话给刺痛了。到底怎样才能藏住那份见不得光的爱呢?自己这一生都被牵连进权利的风暴里,身后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就尸骨无存;身前是豺狼虎豹,咫尺间便险象环生……她耗去小半生才以血肉为刃筑出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所以她时不敢松懈、睡时更不敢沉沦。
偏偏楚惊蝶是这样吸引她的人,偏偏一句话就能叫自己丢了心乱了寸。她永远没法像纪羽一样自然而然地同对方调情并在得到拒绝后混不各地说上一句“喜欢你才这么做的嘛”:喜欢在她这里有不同的含义。她没办法告诉楚惊蝶,没办法告诉任何人。
所以望着那双眼睛被强烈妒火燃烧的、与自己何其相似的眼睛,她的神色莫名。“我们的合作终止了。”医生继续说,仿佛这世上再没什么好顾忌的——
“从现在开始,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不择手段了。”
-
楚惊蝶不对劲。
当发出的下午茶邀请再一次被无情拒绝时,虞棠这样想。她看着聊天记录里的“没空”二字,似乎能从那中窥见一张冰冷的脸。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我的小青梅什么时候这般安分守己了?她略显焦躁地掐住了掌心,忽然那束被糟蹋的鸢尾来:反常是从那时开始的。人会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吗?
望着母亲因为期许而显得过分诡异的脸,她的答案是会。“她什么时候过来?”郁离音调高亢地挥舞着手臂,“我准备了不错的巧克力蛋糕……”
她便将屏幕举起来给她看。莹莹白光似乎要照穿人的骨头,而在那双泛着扭曲血丝的眼眸里,虞棠看见自己因为害怕而微微收缩的瞳孔。
“抱歉,我——”“什么啊。”
又来了。
“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呢?”
又是这种挫败的感觉。
虞棠咬了咬牙,闭眼克制住愤怒的冲动:“只是一次意外而已。我从前都做的很好。”
为什么要对我如此苛刻呢?我明明有好好地付出努力了,我明明有按着您说的去做了,可为什么您依旧不满呢?
似是没想到她会顶嘴,女人短暂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是无边无际的羞恼涌上来——一如当初惶惶无依的悲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