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那天,南宫的棺已经下到了土里,还没有合棺。
两兄弟并肩躺着,表情很安详,只是面色青白。
他们被人换好了衣服,身体上血呼呼的大洞被挡住了。
看起来干净又整洁,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来的人不多,柳奇、清风还有他们两个。
沈赋病重,实在是来不了了,只让清风来代他。
陈从玉看了一圈,问文寻:“绿意呢?她不来吗?”
“她……”文寻欲言又止:“她受伤了不来了。”
撒谎,陈从玉看透了文寻,但他也没说什么,他让文寻从背上把自己放下,靠在文寻身上走到棺前。
真安静,这两个咋咋呼呼的孩子真安静,陈从玉头一次见他们这样安静。
乖乖地躺在一起,穿的也好,是今年过冬的时候陈从玉出钱买的新衣。
他屈腿坐在地上,伸手去摸他们的脸。苍白冰凉,还有些僵硬。
文寻看着陈从玉笑着去摸他们,没有哭。
他怎么不哭呢?眼泪去了哪里,是不是现在藏在眼眶后面,夜深人静时才肯流出来。
他的心脏被人攥住了一样,全副身心全由身边人一举一动牵动。
他听见陈从玉笑骂:“两个小白眼狼,死了怎么一点不念着我。”
说罢,不顾自己的伤势,伸手去扯动他们的身体。可是他们的尸体早就僵硬,他的手也废了一只,拉起来很艰难。
文寻过去,观察着顺着他的动作帮他。
最后南宫瑜南宫瑕的身体面对面直挺挺地靠在一起,头抵头,肩对肩,看起来不像拥抱,像是两个小孩吵架谁也不服谁。
陈从玉倏地笑了,去摸他们的手,几乎掰断了,才让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
“好了,好了,这样满意了吗?”陈从玉问他们。
众人看着他似疯似癫对着两句尸体说话,那些跟来帮忙埋土的人眼里惊惧,白日平起冷风,无端让人浑身发寒。
柳奇捧着两样东西走上来:“这些要随葬吗?”
陈从玉低头去看,是那两把弯刀。
“不了,太凶会挡轮回路,扔了吧。”
柳奇看了又看,又捧着下去了。
陈从玉没什么表情,看着合棺撒土,两个熟悉的人埋入地底再不相见。
“我真后悔。”陈从玉气息微弱靠在文寻身上:“我后悔,行事招摇,以致招来仇家。”
如果他最开始没有走龙窟岭那条道,或许就不会杀赵小星,从而招来那些土匪无休无止地追杀。
如果不是他在临川,松口让他们留下,他们就不会随着他一路北上,死在幽州。
如果不是他轻信明悟,踏入陷阱,他们怎么可能会死。
文寻摇摇头,靠在陈从玉头上,率先流出泪,泪水滴在陈从玉的眼角,顺着他的脸颊一路向下聚在下巴上,好像是他哭了一样。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恨他所恨,爱他所爱,心与心,情与情从此连在一起,彼此感同身受。
“走吧。”
葬礼简单,很快就散了。
陈从玉没让文寻再背,拉着手,跟在他身后。
突然,什么东西落下来,陈从玉头上一凉。
周围一切骤然扭曲旋转,翻转着回溯。
死的人又活,相爱的人又不相识,自由的人又被困牢笼。
“哎,那不是那位大人吗?”南宫瑜捅捅他哥哥,两个人趴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不远处的人走过来。
“真是他!”南宫瑕很激动,这位大人不久前才救下他们。
五天前,他们最后一场考核,桌子上二十把兵器,他们七十人中最后握得兵器的才能活下来。
本来是七十活二十的考核,偏偏最后站着的有二十一人。
教习凶神恶煞的指着那对唯一的双生子:“说你俩呢,别看别人。这算怎么回事,就二十把,一人一把,你俩倒好,一对双刀拆开分到了两个人手里,这么精呢。
再比,要么你们二十一个再比一次弄死一个,要么你们两个随便一个把对方弄死,快点决定。”
这是个很显而易见的结果,其他人看了他们一眼,默契地退后,把场地让给了那对双生子。
他们经历了太长时间的厮杀,不可避免受了伤,体力所剩无几,如果再比,死的未必是那对双生子。
谁都不想冒险。
南宫瑜看了眼他哥哥,对着教习破口大骂:“你们规定的一人拿一把就不死,我和我哥是不是一人一把?”
“嘿,还顶嘴。”教习从椅子上起来,拿着长枪就过来:“不用选了,就你了顶嘴那个,过来劳资送你上西天。”
“别动我弟弟。”
“有本事你过来啊。”
两个人和教习吵起来动刀动枪。
“出了何事?”
一个很沙哑粗粝的声音出现,男人戴着面具从远处缓缓而来。
他没拿刀其他人看不出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