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元良流着泪被带走了,没有再招供高净的事,把所有罪名一起顶了下来,临走前没有再看他母亲一眼。
此事告一段落,高净紧绷的背稍微松了松,沈赋见她松懈,微微一笑说道:“高夫人莫歇,还有人让你辩一辩呢。”
高净听见沈赋唤她“高夫人”便觉不妙,回头看穗奴,也是六神无主,当即警铃大震。
一个瞎眼女人被清风搀扶着走上来,事情原委都由清风同她讲清了,请她来就是为自己诉冤。
“李小蝶,你将你所知道的全部道来。”李小蝶,高大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抚养高净长大的女人。
见她还活着高净目眦欲裂,紧紧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
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狠狠瞪了穗奴一眼,优柔寡断,留她一命,如今自噬其身。
穗奴在她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冷汗直流,比起沈赋等人她似乎更怕高净。
“……高净、穗奴我自认对你们不错啊。你高净,被那个该死的高大树抱回来,才四岁多,他死后,是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供你吃供你穿,没有苛待过你。”李小蝶这么多年了,一直在想,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此代价,难道她真的打骂过高净,以遭她报复,三个孩子全都被烧死,自己也瞎了眼去掉半条命,她对着虚空又说:“穗奴,你没爹没娘,我把你捡回来,喂你吃喂你喝,缘何配合高净要置我们于死地?”
高净闭眼不答,仁慈的面孔好像死掉僵硬的蛇皮一样,冷静阴凉。
穗奴流着泪看她,当初知道李小蝶似还活着,高净派她让她去灭口,可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她没有下去手,为她安排了住处,全当弥补当年的罪恶。
“娘。”
“你不要叫我娘!”李小蝶挣扎着站起来,她很老很老了,如果沈赋不来,可能过上几年就要死了。
她要去撕碎凶手高净和她的伥鬼穗奴,可惜她的眼睛看不到路,她的脊背直不起来,她那样无力,一如当日,她在着了火的家里拖着儿女往外跑,都烧成一片焦黑,她的皮肉和她孩子的皮肉连在一起,分不开,好像从前还在她肚子里一样。
她去敲门,可是门被上了锁,打不开。
好可怜,好可怜,她的孩子,好可怜,李小蝶痛哭起来,浑浊的泪从她白蒙蒙的眼睛里流出,好像沉积多年的雪终于化了水,露出冰封多年的罪恶。
清风把她背出去,只剩高净和穗奴在下面。
沈赋冷冷道:“高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高净一耸肩笑了:“呵,是我用人不精,输你一招,无话可说,任凭处置。”
啪——
惊堂木落。
“来人,将高净穗奴打入地牢,听候处置。”
衙役们给她们二人带上木枷镣铐,高净半仰着脸闭着眼,仿佛接受了自己将死的命运。穗奴黝黑的眼睛蒙着一层晶光,去抓高净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她睁开眼,看她从来都愚笨懦弱的爱人,傻愣又愧疚的样子一如从前。
高净笑了,卸了劲儿第一次顺从穗奴。
————
穗奴蹲在柴火垛旁边生火,她生的笨重,做事也笨手笨脚的,火没生起来,反倒熏了一脸黑。
她拿袖子擦擦脸,擦到半截想起衣服脏了要洗,又停下,小脑瓜子开始想怎么办。
“穗奴,给你。”
穗奴透过手臂缝隙看见一颗剥了皮的鸡蛋。
她抓起来塞到嘴里,噎的很也不肯吐出来:“高净,你从……唔呕……弄来的。”
高净嫌弃地看她:“你管从哪儿弄的,吃你的。”
说完往不远处的山野上望去,目光远而悠长。
穗奴傻笑着看她粗糙却白皙的脸,慢慢地出了神。
不远处娘骂人的话传过来。
“厨房里剩的那个鸡蛋谁偷拿了,说不说?说不说?”
“娘,娘,不是我……呜呜别打了,真的不是我。”小孩子在旁边叽哇叽哇叫的声音唤醒了穗奴。
她指着高净说:“哦!你偷拿……”
“嘘。”高净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你到底想不想吃。”
穗奴犹豫着,点点头,高净松开了她。
又过了一会儿。
高净问她:“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穗奴高兴地点点头:“当然想了。”
“那你听我说……”高净附在她耳边说。
穗奴怕痒地缩缩头,疑惑问:“为什么这么做啊?”
“你别管,听我的就行。”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