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玉顶着满脸牙印走出来，他的衣服被撕碎了一部分，文寻把外袍裹在他身上，衣领裹着肩部，下摆几乎拖在地上。

陈从玉气冲冲地出来，满脸不高兴，下楼梯时就因一时不察，踩着衣角险些摔在地上。

下面等着的沈赋即刻伸手去接，但他终究是晚了，台阶上的人长臂一揽就把人拉了回去。

他只好收回手拢起袖子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下来。

文寻把衣服往上提提，哄着他：“我错了，从玉，别不理我。”见人不说话，他又倒打一耙：“你和沈赋亲脸这事我还没原谅你呢。”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陈从玉今天也是见识了，他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他摸摸自己脸上还泛血的牙印，这小混账还敢翻旧账，早知他要来“没原谅”这套，那他开始何必忍气吞声。

真够疼的，都不知道心疼人呢，陈从玉捂着脸同时也微不可查地佝偻着身子，好像在避免胸膛上什么东西被擦到。

“给你。”

陈从玉视线里出现一个人的手，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长期握笔磨出的茧，那方洁白的帕子静静躺在那只手的掌心。

他顺着那只手看去，是沈赋，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这个人一样。

“谢谢啊。”他顿了下，没有接，半捂着脸过去了。

文寻紧跟其后，冲着沈赋旁边的空气冷哼一声，在陈从玉警告后又连忙跟上。

两人说着话远走，文寻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蜜蜂一样围在陈从玉身边嘘寒问暖，两人身姿风流倜傥，看起来真是一对璧人。

沈赋举着手站在原地，敛目看向那方帕子，干净洁白，轻柔的在风中卷起一角，起起伏伏。

不知多久，帕子抛弃石像，随风翻滚着远去了。

只留人固执地站着。

应文寻的强烈要求，陈从玉没再去帮沈赋的忙，但这让拿了大笔酬金的陈从玉相当心虚，尤其银子都变成玉戒躺在文寻的袖子里了，沈赋那里还一团糟。

阳峡官府如同当初的重山一样，藏污纳垢，一时间根本拔不干净。

申元良被下了牢，其他官员也是如此。

毒水是从申府搜出来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是和申元良之间的直接证据指向依旧不够充足，这种人家惯会找人顶罪脱身，另外陈从玉说申老夫人也有参与，只是证据却不好找，阖府搜过，那老夫人是个千年老狐狸早就销毁了。

又要从进药渠道去查，但百姓大都不配合，原因……

也很简单，阳峡县沈赋近乎被架空了，他所抓到的主簿师爷也不过是一部分罢了。

县丞是幽州知府孟自容麾下一个推官的远房侄子，典史是霍家军中一个千总的小妾的弟弟……细细扒开来看，关系错综复杂。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阳峡遭游寇骚扰，最后林林总总，只有县令光荣殉国了，实在可笑。

阳峡离黄阳关很近，想到这里，一股郁结的浊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沈赋低思，陈从玉要走了和文寻一起，他一个人被留在这里了。

不再愿意去想，沈赋召来清风。

“有从洮丰来的信使吗?”幽州知府衙门就在洮丰，先前沈赋察觉阳峡水深还有申元良举人身份顶替一事，立刻就报给了知府孟自容，当然鉴于他手下那个推官和阳峡的关系，他的信还同时给了戍北边军副总兵霍宿淮，也是霍老爷子的大儿子，听说是个文雅武官，至于之后他这手两头求救会不会惹了顶头上司的不快，就不在他目前考虑的范畴了。

“没有，都没有，恐怕还得再要几个时辰呢。”

“那位申家老夫人来了，说是案子错了。”外面有人匆匆来报，果然如此不出沈赋所料，他整理了袖子站起来，临行前他想起什么向清风问：“你记得经常，有哪个富家公子字溯之吗？”

清风想想，摇摇头：“这我也不记得了，您问这个是做什么？”

“没事。”沈赋踌躇着，最终下定决心：“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打听不出来就算了，兴许是我记差了。”他喃喃道。

接着，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头也不回的往堂里去了。

只留下一句话：“你再去查申家那个老夫人什么来历，娘家在哪里，查的清清楚楚回来告诉我。”

来的阵仗很大，她亲自在外面击鼓鸣冤，好大的动静吸引一众百姓聚集。

“你看这不是申家的老夫人吗，怎么自个儿来敲鸣冤鼓了？”

“估计是她儿子的事，不是说投毒杀妻么，昨天夜里才抓到县衙里。”

“哦，那她这翻案还挺快。”

她绑来了两个小丫鬟，跪在底下。

“民妇为着先前毒炭杀妻一事而来。”申老夫人跪在下面，低眉顺眼。

沈赋皮笑肉不笑：“这事不是明了了吗？是申元良做的啊。”

申老夫人当即大惊：“自然不是，大人是被这些婢子蒙蔽了，当日我儿可未曾承认过。”

她指着两个小丫鬟：“凶手是她们才对，那日柳大夫抓着的不就是她们两个，因为爱慕我儿，所以下毒杀人，全是因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