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玉听见有人走进来,脚步很缓很重。
他又听见南宫瑜怯怯地在一边喊自己老大,像是看见父母吵架的孩子一样。
突然,眼前一亮,陈从玉脸上蒙着的黑布被人粗暴的扯下来。
眼前一花,陈从玉看见文寻面无表情的脸,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好像当时那声怒吼不是他发出的一样。
可陈从玉脸上被手指刮出的红痕隐隐作痛,又昭示着对方的不虞。
陈从玉看着他压低的眉眼,张张嘴想要说话,可是一出口呻/吟险些泄出,又惶惶收回,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南宫瑜颤颤巍巍地凑上来要给陈从玉解绑,可文寻眼睛往陈从玉身上一瞥,立刻制止了南宫瑜。
之后将外袍脱下,完全罩住陈从玉整个人。
他厉声道:“都给我出去。”
奇怪的是,他没有料理沈赋,甚至看都没看。
沈赋只是往陈从玉那里看了一眼,一声自嘲,走了出去。
他□□烧身,虽暂得疏解,但药效仍余。
出了门就往院里水缸那里走去,舀起一瓢水蒙头倒在身上。
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申老爷、主簿、师爷等人都被流叶明悟帮忙围了起来。
此刻怂唧唧地缩成一团。
见沈赋朝他们过来,那师爷眼珠子轱辘一转,决定按原计划实行。
刚在的情形他看在眼里,那个文寻绝对恨极了沈赋,干脆添油加醋,坐实了沈赋收受贿赂,强抢民男的罪名。
想到此,他立刻竖起手指指着沈赋,冲着流叶等人喊:“各位壮士,你们抓错人了,真正有罪的是他沈赋!快抓他呀!他刚来阳峡,就借申家闹鬼一事,诬陷诽谤,逼迫申元良献上金银财宝,证据都在屋内呢。”
见人们无动于衷,他又补充说道:“不止如此,他爱慕陈公子,不惜夺人所爱,强行将他掳掠于此,想要借药奸污,真真正正是个大恶人呐!”
“你可放屁吧,我亲眼看到你身后那个主簿将人掳来,你还想构陷别人?”流叶呸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师爷眼神飘忽了一瞬,但立刻将主簿从身后拉出来甩到地上:“好啊你,你竟是和沈赋勾结在一起了!”
“壮士,他的所作所为和我们可没有关系,这事我们也是刚才才知道啊。”
那主簿已经抖成了筛子,他没有想到真的有人注意到他绑了人,更没想到这些狗东西竟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要脱身的干干净净。
“你们……你们这群没义气的……”
“你父母妻儿恐怕也不会想到你是这种人吧,他们可都只是平民百姓啊。”那师爷眼睛盯着主簿打断了他的话,三角眼向上吊起一个阴狠的弧度。
主簿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想到母亲妻儿,他跌坐在地上,不在辩解。
“沈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形势真就这么一边倒,脏水一下子都扣在沈赋头上。
流叶明悟等人朝沈赋看过来,等待着他的回复。
沈赋将自己的眼神从那间屋子上收回,拢了拢袖子,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构陷本官。”他找了个石凳坐下,“难道不是你们官民勾结,伙同申家,先拿财物贿赂不成,又用人来诱惑本官,最后威逼利诱,想让本官和你们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申家佯装闹鬼,实则用毒香谋害女主人,借此夺取嫁妆,谋财害命。而你们,这群师爷主簿私加赋税,中饱私囊,并大开方便之门,给这些害人豪绅做保护伞。
你们可知,你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长了。”
师爷大怒:“一派胡言,毫无证据竟凭空污蔑吗?”
“我有证据!”
柳奇仰着脸端着一小盆水走过来,他身板瘦弱,走路走得气喘脸白,但神情得意,一句话,喊出了“我有玉玺”一样的霸气威武。
手都成了筛子,把盆放在石桌上,手臂打着摆子,扇得一旁出来的绿意南宫等人都要得风寒了。
他道:“你们瞧这就是那泡香的毒水,他们将送给夫人屋里的炭火,都用此毒水涂抹浸泡,毒浸入炭中,燃烧时挥发出来最后伤人肺腑,此招实在是阴私刻毒。”
他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无意发现浸水的侍女,恐怕这罪证就要被销毁了。”想起方才在茅厕里从侍女手中夺下水盆,他抹了把汗,其实当时他根本不确定,还好他猜对了,不然一世英名都要毁于一旦了。
申元良终于从师爷背后跳出来,他一贯表现的懦弱无能,藏在别人背后沉默,让人都忽略了他就是罪魁祸首。
“伪证!伪证!你和沈赋他们是一伙儿的,我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是被冤枉的!”
“是不是冤枉,不由你说的算。”沈赋大手一挥,从丛林墙角处走出几个人。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还在病中的宋婉,她柳眉微弯,美目含泪,捂着心口,痛彻心扉:“贺郎,你是真想害我?”
瞧见宋婉出来,申元良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表情凝固在脸上。
旁边的人可不像宋婉这么“哀伤安静”,他们都是申元良之前娶的夫人的娘家人,才不多管什么证据伪不伪,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开始撕。
左右闺女都是死在他们申家,之前忌惮申家有官府庇护不敢问罪,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一时间人和人纠缠在一起,人团里间有谁的胳膊腿儿出来,接着又很快进去,狠狠落下。
“狗东西,害我女儿性命,亏的我将女儿许配给你。”
“畜/生,贪图我家财产,还不速速就死。”
“你们又算什么好东西?”申元良发疯一样推开他们,“明知申家闹鬼,吓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还是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不就是贪图我家的根基,图我的举子身份来给你们这群下/贱商户镀层金么,如今怎么有脸来说我。”
说到最后,他像是抓到了什么重点,强调道:“我可是举人,沈赋你怎敢轻易判我,让这群下等人侮辱我。”
“没错,我儿是举子,纵使他有罪也不该如此草率,叫人肆意侮辱他。”
老夫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过来,面对如此情形,她还有空对沈赋行礼,甚至面上也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还往大人给他些体面,这些东西还要一一过堂才行。”她往那盆毒水上轻轻一瞥。
“孽子,还不跪下!”她厉声训斥,“如今物证在此,怎能当这大人的面如此撒泼,无论是不是你,也不该如此忤逆造反!”
“母亲!你……”申元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母亲,不敢相信她真就这样舍弃他。
“先随大人走一趟吧,老身相信大人会给你一个清白的。”
申元良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又从他母亲的话里汲取到一点希望,束手就擒了。
外面的事好歹控制住了局面,沈赋知道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不怕查案缉凶,就怕这案子后面和几方势力纠缠,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但是临到走时,他拒绝了南宫们的请求,肚子一人留在了这里。
他们进去了很久,还没有出来。
闻到屋子里的味道,文寻找到了那个正在燃香的香炉,一袖子将炉子挥倒在地上,发出一道非常巨大响亮的声音,吓得陈从玉微微缩了缩身。
“文寻,过来……帮…唔……我。”陈从玉的声音气若细蚊。
可文寻没听到,只是厌恶地打开后面的窗子,让味道都散出去。
他来到陈从玉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言。
“文寻……我难受,给我松绑。”
陈从玉无意识地扭动,却因为身绳子绑在身上动的艰难。他看起来实在难受,眼尾发红,躁动地动来动去。
文寻依言给他松开,但仍留了手上脚上的绳子。
陈从玉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像是不理解此举是何意。
“你让他碰哪儿了?”文寻拿了手帕茶水过来,死命擦陈从玉脸上的一块皮肤。
擦的重急,脸都开始发红,血丝浮现,文寻赶紧克制自己,扔下东西闭眼静气。
偏偏有人不知死活,嘴犟的很:“没有,没……让碰。”
他弓起背,弯着腰,似乎这样能缓解什么痛苦,又贴近文寻的身体,轻轻向他求饶。
文寻猛地睁开眼,像是一头恶狼再也无法克制伪装,幽深的眼睛里闪着饥饿愤怒的光。
他伏在陈从玉身上,疯狂撕扯他的衣服。
“你还敢骗我,我明明都看到他亲了你,你居然敢骗我。”这还是他看到的,陈从玉尚且都不承认,更不用提,他没有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