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陈从玉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走进来的文寻,直觉自己倒霉,闷闷地笑笑。
“嗯,刁民罢了。”
陈从玉笑着说了声:“多谢公子,没想到公子看起来正人君子,说谎话不打草稿。”
文寻眉毛高扬:“你谢我还要揶揄我。”
“不敢不敢,公子可是我的雇主。”
“陈公子言重了……”
两人在屋里左一个公子右一个陈公子,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在演什么杂剧。
陈从玉笑容扩大眉目清朗,像是那座落雪的山天晴一般,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那这便给公子做谢礼吧。”
说完,大步出了里屋,往外面和大娘说话。
文寻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瓶陈从玉之前要给张氏的羊油膏笑笑,低声说了句:“别人不要的才给我。”
在大娘家又歇过一日,就要动身出发,陈从玉多给大娘三十文作为仗义执言的酬谢。至于为什么只给三十文,那是因为多了他舍不得。
乌蓬从后院牵出来坐骑,便扶着文寻上马。
陈从玉突然出声:“等等!”
“怎么了?”
“马蹄上扎了东西。”陈从玉蹲下去从上面拔出来一根很长的蒺藜,他打量一圈,五匹马有三匹都是一瘸一拐的,大雪天倒是不至于疼得走不了路,但肯定是驮不了人了。
“应该是有人故意的,估计就是李大山怀恨在心偷摸干的。”陈从玉补充,接着抬头:“看来文寻公子又只能和我坐一起了。”
文寻点点头,对陈从玉口里的公子两个字不置可否,上了板车。
绿意在一边,轻轻咬着指甲,决定把昨夜干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她跑到马旁,看着一旁的马儿走路不顺畅,轻轻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痛不痛啊。”
乌蓬在一边眉毛都扭成麻花了:“又不是你干的,你道什么歉。”
绿意一哽,悻悻转头。
乌蓬难得说得过绿意,趁胜追击:“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情感过剩。”
绿意冷哼一声,没人比她更知道怎么戳中乌蓬的痛点:“蠢货,你还是准备准备和白羚交接吧。”
这边两人如何斗嘴,都没传进前面两人耳朵里。
陈从玉东西收拾好,往板车上一放,转头说:“文寻公子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文寻心里有猜测,点点头,没一会儿陈从玉笑着回来,他迎着风,发丝飘向后头。
“他怎么样了?”
陈从玉知道他在问谁,唇角挑起:“一条腿断了,我都打听过了,他平时游手好闲,少一条腿也不碍事。”
两人相视一笑,驱车出村。
陈从玉没想到那老妇会等在村口,遥见女人招手,他停车下来。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不只是因为被丈夫误会和面前的年轻人有什么,还是之前他出手时,心里怨恨过一瞬。总之她眼神躲闪,好久才吸口气看向陈从玉:“我听她们说,你是一个收尸的,还要往重山县去。你能不能……能不能去埋了我女儿的尸体。”
陈从玉没想到,也没怎么思考脱口:“你有女儿?”
“嗯,她叫王桃花,今年十四岁了,左耳边有一颗红痣,在重山县孙府做帮工,四天前,信儿传回来说她……说她死了。”张氏捂着脸哽咽几声,那哭声很低,像是压抑了很久,没哭几下,她又遏制住,擦擦泪继续说。
“你把我女儿埋了,多少钱我结给你。”
陈从玉问:“四天了,你怎么不自己去,这路又不远……算了,这活儿我接了,你给我五十文就行。”她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可能会跑到县里给自己女儿收尸。
陈从玉接了钱,想起什么接着问:“买棺吗,一副不错的棺木大概两百文,我有门路,可以少收些。”
张氏面色为难,嘴唇嗫喏着,不知道看见什么,她朝陈从玉身后招招手,露出一个笑来。
陈从玉回头看见那李大山家门口不远处木凳子上坐了个两岁的小男孩,流着鼻涕往这边看,见母亲看过来傻乎乎地露出个笑。
陈从玉还没回头,便听见张氏匆匆说了句话,疾步走了:“不用要,您拿草席裹了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吧。”
“什么事?”文寻看着回来的陈从玉问。
陈从玉摇了摇纸包,听见一阵铜板撞击的响声:“没什么,又接了个活儿。”
过了会儿,他笑着回头问:“文寻公子,我自己接活儿,应该可以吧。”
文寻撑着头:“自然可以。”
重山县离龙窟岭很近,但是竟还算繁华。一路上遇到不少小贩叫卖。
他们这一行人也很受关注,毕竟四个人五匹马一头驴的搭配实在少见。
陈从玉做主将那三匹马卖了又买了一匹健壮的,本想把剩下的钱和文寻分了,却不想公子根本不要,陈从玉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钱都收起来。
“文寻公子现在客栈里休息吧,我去办了事就回来。”陈从玉打过招呼,一路打听着往那孙地主家去。
文寻走到窗边看着他走远,身上黑衣服在雪地里很是显眼。
他眺望的眼睛微微一顿,回头吩咐:“绿意,去给陈从玉准备些衣物,随后让白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