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打芭蕉,瓦片轻响,于渐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于若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眼神定定的看向屋顶,直到打斗声起,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跑出门外。
舞芝撑着伞在门口,先一步拦住她,“危险!你就待在这里。”
夜幕之下,屋檐上两个人影在风雨中刀剑相向,招式凌厉,剑气足以掀动屋上瓦片,一起一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如青铜鸣音划破这个雨夜。
任七攻势迅猛,高手也难以招架。可对面那人只守不攻,刀刀避让,令任七每一步猛烈的攻势都落入云雾缥缈间,出式和收式的力量纯靠任七一人支撑,一时间战况焦灼着,竟不分高下。
任七若按现在的力道持续下去,之后的每一次出击都会随着体力的消耗而递减,而对面那人直到现在也没有接下任七招式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消耗他的力气,照这样下去,难保不给他可乘之机。
原先就埋伏好的家丁不敢靠近屋檐相斗的两人,只能守在四周等待时机。
打斗声随被雨声遮掩了些许,但以哥哥们的敏锐,用不了多久便会知晓。
于若出拿出衣袖间藏着的弓弩,示意舞芝去帮任七。
舞芝看得清如今的局势,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快去,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舞芝脚尖轻提,冲入雨帘,加入战斗。
于若出握紧了手里的弓弩,看向屋檐上渐渐落入下风的偷窥者。
他似乎感知到于若出的视线,隔着雨帘朝她望过来,下一秒,便提剑直奔于若出而来。
于若出勾了勾唇角,拿出弓弩对准他的心口,雨滴落在脚边,好似敲在心头的鼓声。
他直冲于若出而去的瞬间,舞芝便明白了于若出故意支开自己的计谋。
他的目标是于若出,当他无法近身她时,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逃跑。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既是死局,也是破局。
距离越近,于若出这才发现他脸上蒙着面,蒙面的布料好像还是临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一点没有刺客应有的专业性。
简直嚣张!
于若出沉思的一瞬,对准他心口的箭头略偏移了一些。
铁箭嗖的一下刺入雨幕,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鸣音,那人如她所料的侧身躲过。于若出又射出一箭,同样被他一一躲过。
距离只余咫尺,时间已不足以让于若出再射出一箭。
但!同样也不足以让他有躲避的时间。
于若出掏出一团白色的粉末朝他洒了过去,他躲避不开,只能迅速伸手去挡。粉末落在身上的瞬间,便以极快的速度腐蚀着身上的衣料,碰到皮肉的地方,发出灼热的刺痛感,忍不住的浑身一软,手中的剑应声掉落在地。
再抬眼,只见泛着寒光的箭头对准自己。
于若出眼睛亮晶晶的,“你,别想逃。”
衣料蒙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了眼睛处的一角以保证视线。昏暗的夜色里,于若出瞧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熟悉。于若出靠近定睛去瞧,可不等她看清,他便偏过头去不与她对视,身体也极力侧着避开她探究的视线。
于若出看着这一幕,心中觉得好笑。一个费尽心机要杀死自己的人竟会担心自己看到他的容颜。于若出更加好奇自己与他之间的恩怨到底是什么?
任七和舞芝已赶到门外,于若出朝他走近了一步,伸手去摘他脸上的孟敏。突然,他猛的膝行一步,身子伏得更低,一手抓住于若出的脚腕向上抬,趁她身体失衡,将她拦腰扣在怀里挡在身前,眼神警惕的看着门口的舞芝和任七两人。
不知何时,他的手里竟多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对准了于若出的脖颈,他手指轻轻一动就可以割破她的动脉,鲜血喷涌而出。
舞芝和任七不敢有所动作,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安抚他道:“别激动,我们放你走。”
他浑身湿漉漉的贴在于若出身上,于若出浑身紧绷,后背冒出了冷汗,心里一边后悔自己方才的大意,一边安慰自己稳住心神。
他当初监视了自己许久还雇佣扈刀杀人,就一定有什么不足以让他直接在于家杀掉他。
于若出眼睛看向舞芝和任七,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之前没有想通的事情一下子通畅了起来。
大哥既能为她寻来舞芝,是不是说明大哥身边还有其他武功高强的人,以于渐鸿的做事风格,未免已经在她身边安插了许多保护她的高手。
只是她从前没遇到这样的危险,便没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扈刀在绑架她之前,便由他上演了一番调虎离山之计,只是他没想到扈刀与她另有恩怨,没有按计划直接杀掉她,而是将她绑到了雾龙山,试图虐杀。在他发现真相的时候,便恼羞成怒欲将他们一同杀死,没想到间接帮助了她,令她逃过一劫。
他监视她几年,只为寻找杀她的机会。如今,他与她近在咫尺,杀她只需要动动手。此时他会为了一丝生机放弃吗?于若出心里没数,也不敢猜测。
于若出静静感受着身后那人的动静,精准的捕捉到了他身体的异样。原来她那瓶药不是对他没用,只是他比较能忍罢了。
于若出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度,恐惧也随之消散了几分,她迅速跟舞芝交换了个眼神。
舞芝立即开口道:“你瞧你身后是什么?”
话音刚落,于若出从瓶子里拿出一粒药丸往他身上扔,药丸爆开的瞬间,烟火四起,于若出本想趁此迅速脱离他的钳制,却被他带着从屋顶一跃而出。
他提着凳子往房顶上砸开一个口子时,木屑击得四散开来,于若出被他死死按在怀里,不得动弹。
他抱着于若出站在屋顶,雨水滴落在于若出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让看到了急忙赶到院子里的于渐鸿,却不足以让她看清于渐鸿的神情。
周围已经围满了弓箭手,对准了他,他放在于若出腰间的手紧了紧。
“不要射箭!”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将于若出从屋顶推了下去。
于若出倒在于渐鸿怀里,眼看着他的身影在雨帘中穿梭,身后是无数只射向他的弓箭。
很奇怪,他明明那么想要杀她,可她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他对她的恨意。
于若出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木牌。上面赫然刻着三个字“城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