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买票和坐车都不容易,周舒妤按杨哥的意思,租了一辆车,开了六个小时到杨哥家,他还在抱着没退烧的儿子哄他睡觉呢。
他的妻子是一个短头发的消瘦女人,脸色虚弱,不知是因为身体不好,还是因为刚生过一场大病。出来见客,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杨哥是这个家里的一股活水,热络道:
“我们吃饭吃得早,也没有什么好菜招待你,不过你开了这么久的车,先垫一下肚子吧。”
厨房里有用火罐炖的热粥,杨哥妻子给周舒妤乘了一碗,略显疲惫的她,又在杨哥的劝说下,进房休息了。
走前还不忘摸摸儿子红扑扑的小脸,看是不是退了烧。俨然是一个为孩子心力交瘁的母亲形象。
杨哥道:“没办法,小孩一病,大人一急也跟着倒下了,我实在抽不开身。”
“没关系,我的确没什么事,能做一些工作。”
“小周你这回可是帮大忙了。”杨哥把睡着的小孩送回卧室,再出来和周舒妤商谈登门拜访的细节。
“徐浩然那边离得近,我已经去过了,不用你再跑一趟。”
他提出三个礼盒,“这个白色的盒子里面,装的是日本古川大师亲手制作的陶瓷茶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是送给景云家的。
红色的盒子里,装的是宝格丽定制的四枚水晶胸针,给罗思源的,他最喜欢这种稀罕玩意。
黄色盒子里,放的是名家仿唐制的玉龙笛,和上好的紫竹九节萧。送给李东城父母的。”
说着杨哥又递给周舒妤一个大红包,“过年请你办事,这是应该的。”
里面大概是周舒妤一个月的工资,她觉得多了,不肯要,又难以推辞,就拿了里面一半的钱给孩子打了红包,当做新年见面礼。
杨哥虽然收拾了一个房间给她住,但周舒妤并不愿意讨扰他们一家,打算去住酒店。
临走前,杨哥再三嘱咐:“这里面的东西价格都不低,你一定要轻拿轻放,尽可能随身携带,多做检查,别出纰漏了。”
“我知道了,杨哥。事情办好后,我给你打电话。”
“好,路上小心。”
提着三个礼盒坐电梯,周舒妤多少有些怀揣和氏璧的感觉了,直到把东西拿上车,固定好,她才完全松下一口气。
在酒店住了一晚,洗了澡,睡了个觉,第二天随便吃了点东西,早上六点就开车出发了。
杨哥给她交过底,景云的家境非同一般,住的房子呢,是位落在江南水乡的庞大宅第,是典型的书香世家,在当地颇为名望。
周舒妤到的时候,是上午10点。冬日的太阳架在灰蒙蒙的天空,黑瓦白墙,庭院深深,流水石桥,曲径通幽。
据带路的仆从说,景少爷正在和景父比试剑道。所以接待她的是景云的母亲。
有一半日本血统的景母,穿着灰色绣花的和服,仪态典雅,说话声音也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周小姐吗?请坐。”
“新年好,夫人。恕我讨扰了,冒昧拜访。”
周舒妤详细解释了,经纪人杨哥未能前来,而由她一个小助理登门拜访的原因。又恭敬地奉上礼物。
景母热衷于插花和陶艺,故而十分满意这一次的新年礼物,又听说周舒妤对漆器有所了解,两人更是聊到一块去了。甚至热情地邀请她去做陶,但因周舒妤有公务在身,未能成行,只是交换了联系方式,留她下来吃了一顿午饭。
吃饭时,周舒妤才见到景云。他穿了一身便服,和庭院里松柏如出一辙的浑然天成。
她借机转达了粉丝的要求,希望景云在社交软件中发一些新年照片,懒得拍和发的话,她也可以为之代劳。
景云虽然和周舒妤平时交集不多,但总算也认识快半年了,感慨道:“就算是过年,你也是一点也不放松啊。”
周舒妤局促一笑,保持自己的坚持。
倒是景父,从头到尾,表现得像一个刚下了战场的将军,此时严肃开口:“在其位,谋其政,你应该向她学习。而不应该因为她职位低微,看不起她的工作。”
被训的景云几乎是立即坐正,“是,父亲。”
默默吃饭的周舒妤,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暗爽。
来这一趟,她又收到了两个数额不小的红包,令她诚惶诚恐。
开两个小时的车找到罗思源,这其实是杨哥告诉他时,最令她吃惊的一个。
网上的介绍语焉不详,她没想过罗思源是孤儿出身,真的就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参加漫展cosplay小有名气,当过模特,选秀出道,转而加入乐队,披荆斩棘闯进地娱乐圈。
就算是新年,他也是回到自己小时候的家,和那些同样被遗弃的小孩子一起过节。
罗思源事先知道她要过来,连忙停止和小朋友的扔球游戏,换了白色的运动服下来。
等周舒妤在孤儿院院长的指引下,找到他时,他已经大树下的躺椅上摆好的姿势。
“拍照啊,不是来给我拍照的吗?”
周舒妤心中刚刚产生没多久的怜悯和敬佩之情,瞬间泯灭。
又给他拍了照,针对选图争论一番。把礼物送了出去还不够,罗思源可不能让她白来,开始薅她本就不多的稀少羊毛,让她从超市买了一千块多块钱的零食,给孤儿院的孩子们,还美其名曰:
“这是在帮你积德行善。”
但周舒妤看着那闹哄哄的孩子们坐在草地上吃零食,你追我赶交头接耳的时候。
也真心觉得一车零食大于四颗水晶胸针。
最后一个目标是李东城。
“据我所知,李东城还没有回他爸妈家,在他S市的公寓里,你可以劝劝他,劝不动的话,就把礼物留下就行了。”
这就是杨哥对她全部的吩咐了。
加油的时候,她趁空登上景云和罗思源的社交账号,把修好的图,加上文案发了出去。
景云是拿着扇子在红色的福字前拍照。
罗思源则完全伪造了他在打高尔夫的假象,姿势极不专业。
【怎么回事?我眼花了吗?】
【不敢睁开眼,以为是我的幻觉】
【我以为、我以为没有新年返图了】
【景云和罗思源的照片几乎是同时发的,他们是约好的吗?】
【云源cp是真的!!!】
【大概率是运营发的】
【新年好,新年好,小回声们!】
【应该是存图】
【是吗?可是这个衣服之前也没有看过啊】
【这么精细漂亮的照片,这人像,这光线,这背景,修图师怕是修了一年】
【Echoes的工作人员终于上班了吗】
【新年还要上班?社畜人员流下了痛恨的泪水】
【徐浩然和姜银星小夫妻,大年初一就发了,现在只差李东城了】
【对啊,我家孩子呢,想死我了!李东城快点发图!】
【李东城,你妈喊你回家拍照】
……
“叮咚。”
周舒妤按门铃,无人应答。只好给李东城打电话。
好一会儿才接通,“…嗯…”电话那头是他似乎没睡醒的声音。
她都要怀疑现在是不是晚上8点了,“你在家吗?”她其实提前跟他说了要过来。
“……你自己进来吧。”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头就没了声音。
“……”
这间公寓之前周舒妤来过一次,是从马尔代夫回来之后送行李。
这一次是来送礼物。
房间很大,有上下两层,以透明的淡蓝玻璃为主要装饰,看上去有点像一个大型的冰库。
周舒妤把礼物放在玄关,找了一圈才在下层发现,趴在钢琴上像一具死尸的李东城,他在忙新专辑的制作,但写了几首曲子,都被他推翻了,地上全是废纸,吉他弦也挑断了几根,暗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