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派齐聚之时,法光大师似乎是唯一的定心丸。
沈攀星不由对自己的决策感到心满意足。
佛门向来自成一脉,此前都不怎么参与他们仙门各派的纷争。这次能破例,并不是因为林掌门曾是佛门弟子。
不管是佛门还是道门,只要是人,就有欲望。
没有人会跟武力与金钱过不去。
林掌门与佛门的渊源,不过是沈攀星发现的最恰到好处的引子。
“感谢各位仙友予老衲信任,老衲当然希望今日这里不要大动干戈。”法光方丈合掌,“但老衲亦知不切磋无以服众。”
“就是嘛,还是要打一场才知道东西该归谁。”人群里有人说。
法光方丈示意大家看向山后:“此处不便,届时大家不妨移步那边的演武场,各派派出代表进行和平切磋。”
各派都没有异议,几大掌门互相交流几句,很快便商议出了比试办法。
第一轮是团队战,各门派结阵比拼,以阵法配合为主,按照最终排名顺序选择各自负责的冶炼工序。
第二轮为车轮战,参战者单人上场,点到为止,最终决出胜者一名,与法光方丈派出的弟子一起统管此地的整体监督。
由于天色已晚,比试定在第二天开始。
尉小年支着耳朵听了个七七八八,小声询问谢轻雪下一步怎么办。
谢轻雪这会儿看上去好一点了,只剩微微的喘息,只是神情依旧倦怠:“明日看看吧。”
“行,”尉小年点点头,“先回去休息,我去书室给师叔弄些药来。”
之前防止不测,前些日子尉小年如同仓鼠一般到处藏了些药品和黄金,现在大概能派上点用场。
谢轻雪没表示异议,深吸了口气,对尉小年伸出手来。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谢轻雪感觉自己对身体的了解程度是随着病痛的折磨一步步加深的。
一开始只是肺弱,容易感染风寒,咳嗽起来久久不愈。
后来毫无预兆地就每每觉得气短心慌,头重脚轻,稍微累一点就要休息好长时间。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好像已经体会到垂垂老者的无奈,有太多事限于身体没办法做到。
如果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他坐在家里看看书写写本子,也算自得其乐。
但岁岁年年时光流逝,也在不断带走他的精力。
某一次有点严重的久咳不愈后,谢轻雪开始时不时心口刺痛。
大夫来看过,说他这是肺疾积弱,伤了心经。
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喝药慢慢养着。
谢轻雪谨遵医嘱,兢兢业业地每日熬药休息,但身体还是一日日的差了下去。
开始咳血之后,平日咳嗽的次数反而减少了。
这次不用问大夫,谢轻雪也知道是身体亏损太过,已经连咳嗽都渐渐无力。
病人到了这个份上,只剩两条路可走,要么缠绵病榻全靠他人服侍,要么饮鸩止渴强提精神,早早归西去了痛快。
出乎谢轻雪的意料,这个决定对他来说还挺难的。
他不想承认,但其中有一大半原因都和尉小年有关。
对他来说,人间并无太多留连之处。如果不是遇到尉小年,恐怕此时他早该什么都不选,顺应天命成了天地之间一把尘土。
也算是自由了。
谢轻雪让尉小年扶自己起身,又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驱散了眼前缭绕不散的白雾。
病灶作乱,每次呼吸时胸腔里都传出刺痛,就好像有人在里面布设了许多钢针。
脑袋和身体的各个关节都透着沉重酸软,抬个手都觉得勉强,思维也像是被这些不适感拖拽得停滞了。
有心无力,好在眼前这件事的发展并没太出乎意料。
谢轻雪抬了眼,看到周围残损的亭台楼阁之间,各门派正在布置营帐准备过夜。
有要生火做饭的,顺手便将些附近几株残余的树木砍了劈成柴火。
谢轻雪在心下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云丘山这边有些树木是尉小年辛辛苦苦对照书里的布局栽上去的。有些树种山上没有,尉小年便跑到山下的镇子周围去找,又拖上来精心栽种起来。
如今逐云山被一整个剖开敲骨吸髓,连这些大火都没完全烧尽的树木,也没办法保全性命了。
不似他的惋惜,树木的主人尉小年好像对身边的一切毫无所觉,满眼的焦急只盯着谢轻雪的脸。
“小年,”谢轻雪出声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我……”
原来不管做过多少准备,他面对眼前这个人,还是会觉得亏欠。
他并没说出什么来,尉小年却摇摇头回答了他:“师叔别这么想。”
谢轻雪无力说话,只带点疑问地看向他。
尉小年觉得心里很痛,好像自己也病了一般。
他大概是毫无觉察地抚上了胸口,才让谢轻雪的眸子里染了担忧,连忙将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