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天天色很好,阳光将路边的积雪映照得闪闪发光,让人有一种凛冬快要过去的感觉。
按照计划,下山后林掌门和沈攀星将带着留下来的弟子向西而行,刘仁厚带几人去临近的小镇安顿好老大夫和招娣,再与他们会和。
谢轻雪和尉小年则跟随大家一起下山,过了镇子之后从小径转回。
原本谢轻雪有想过,假如尉小年不愿意留下,他便独自完成山上后续的计划,再下山找老大夫所在的镇子住下。
左右不过度此残生,他也不觉得在哪里有多大分别。
现在这样自然是最方便的,只是委屈了尉小年。
再次来到山脚下的镇子,尉小年发现这里又比上次空荡了许多。街口的店面关了大半,整条街也没什么人,只剩几个老年人在屋檐下晒太阳。
一个小镇的衰落原来是这么快。
很久以前,这里原本没有镇子,只有些种地的农户。随着逐云派的逐步发展,这个也镇子逐渐兴起繁荣,人声交织好不热闹。如今不过十几年的功夫,就又一下子寂寞了下来。
说好的仙门大派都绵延上百年呢?话本里讲的果然都是骗人的。
过了镇子之后,谢轻雪下了马车,与林掌门和沈攀星简单作别。
接着,便与尉小年绕回逐云山西侧的山脚下,沿着山间的小路重新上山。
虽是暂别,尉小年也不免替谢轻雪觉得伤感,一路都没敢说太多话。
这段路程不算短,尉小年怕谢轻雪受不住,甚至还准备了一些临时歇脚用的物品,预备途中多休息几次。
但谢轻雪今天的状态格外好,也不用尉小年搀扶,自己就这么慢慢地一路走了上来。
那些软垫、茶水和药品,尉小年又原模原样呼哧呼哧背回了山门口。
“师叔,”他眼疾手快,赶在谢轻雪开门前拦住了人,“你知道我包裹里,装了整整一套茶具吗?”
谢轻雪看着他眨了眨眼:“哪一套?”
……
尉小年被他噎住,当即包裹一撂开始往外掏:“您要不自己看看呢?哦这是热水壶,这是软垫和靠垫,这是毯子,这是茶叶,这是药盒……喏,带的是这套青绿山水对杯,您满意吗?”
说着,尉小年指了指大门内:“不满意的话弟子即刻去换一套。”
谢轻雪失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色,随意撩起外袍在山门口有些褪色掉漆的红色门槛上坐下了:“带都带了,那便沏一壶茶来吧。”
没想到他这么配合,尉小年哪有不从,赶紧先把垫子毯子塞给他,随即打开盒子罐子,当真张罗起了泡茶的事。
谢轻雪完全不着急,悠悠闲闲地坐在那里发呆。
茶泡好后就被放在门槛上,谢轻雪的手边,杯子青绿的颜色和门槛褪色的朱红竟然很是搭配。尉小年坐在旁边,顺着谢轻雪的视线看去。
今日难得大晴,往日里总是萦绕在山间的云雾都散了,远处依稀可见田野与市镇,却早已看不到林掌门他们一行的踪迹。
尉小年不得不承认,比起失意伤感,他心里的雀跃要更多一些。
谢轻雪呢?
尉小年偷眼看去,谢轻雪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化身为这山间的云雾一般,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缱绻和朦胧。
师叔穿白色是好看,就是整个人都太没血色了。尉小年这样想着。
“小年,”谢轻雪喝了口茶,开口问道,“你其实……还没好好看过逐云派吧?”
尉小年当年入山的第一天,就走马观花,跟着师兄弟们看过逐云派的大致构造。
后来入了刘仁厚的门,这些里里外外的居所更是每天都要跑一两趟,熟悉得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
可怎么样才叫好好看过呢?
尉小年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谢轻雪也没再问,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吧,带你四处看看。”
他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哎不是,等等……”尉小年赶紧蹲下来收拾摊了一地的行李。
他忽然觉得,谢轻雪可能也是开心的。
“此处进门的这间就是断念殿了,与门口不远那座断念桥同名,师父说代表入了山门就断了尘世之想。”
“前面院落就是弟子住所,你也知道,做成四合结构,分弟子居、常修居、乐修居、我修居四个等级。再往前就是沈师弟的吟松楼。不过小年,右边这条小路你去过吗?”
这里还真没去过,尉小年摇摇头。
“这边就是修持所了。”谢轻雪带着尉小年踏过脚下的圆石路,推开道路尽头那扇门,里面竟是个囚室一般的小房间,四壁空空,窗子和装饰一概没有。
“这是禁闭室吧?”尉小年惊道。
谢轻雪笑了笑:“师父说是闭关用的,不过建好之后也没人用过,这后面还有一间,是心法室。”
他们从禁闭室的右侧绕过去,只见眼前一个四面开放的小亭子,亭中有枯山水,不过看似很久没人打理了。
“这个好像和前面那间是相反的,那间密不透风,这间四处漏风。”尉小年评价。
谢轻雪欣慰地肯定了他:“这便是师父的风格,万事有呼应。”
他们往左走过弟子们取水的涌泉,再前面就是览众阁和逐云殿。
从这条路上,能望见云丘山和山顶的云丘塔。
“对了,师叔,”尉小年说,“我之前按你说的,整理了一些书籍,适合放在塔中的那种,还没来得及搬……看来也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