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根,天气终于回暖了一些。
按照惯例,逐云山仙门净地,即使是在年节也不准鸣炮燃花。
不过在守岁那晚,林掌门会召集弟子们在逐云殿举行团圆宴会。宴会之后,各派弟子可以仿效山下习俗,通宵点灯夜话,也算是有了点过年的样子。
今年因刚准许热食,大家自然对宴席又多添了几分期待。
毕竟大过年的,就算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总该有几个像样的菜吧!
——因而人手不够,尉小年也被刘仁厚喊去帮忙。
“师叔晚上赴宴吗?”
除夕一大早,尉小年已经把谢轻雪的药炉准备上了。
“还是要去露个面的。”谢轻雪裹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
“穿这套行吗?”尉小年从柜子里替他取衣服出来。
“行,”谢轻雪看都没看,“没那些讲究,走个过场罢了。”
尉小年理好衣物,又千叮万嘱谢轻雪记得吃饭吃药,出门要穿披风保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就好像他没来之前谢轻雪不是一个人生活似的。
逐云派里这种活动不算多,人能到齐的时候则更是凤毛麟角。
今年因这场及时的大雪,把沈攀星一行留在了山上,今夜逐云殿共贺新年的弟子竟算得上是齐齐整整。
林掌门一高兴,命除值守轮班的弟子外,其他弟子皆可破例,在逐云殿共饮贺岁。
大家都很高兴,毕竟往日里依门规,是不得随意饮酒的。
尉小年忙忙碌碌,帮着一起张罗了吃食和布置,跟几个弟子去窖里搬了酒回到大厅,正看到谢轻雪踏着落日余晖进了逐云殿。
尉小年早上特意给谢轻雪挑的这套衣服,质感细腻颜色柔和,比他平时穿的淡蓝道袍更显淡雅而飘逸。微风起时,在斜阳中映出暖色,仿佛天边最后一抹即将被浸染的云。
有弟子迎上来问好,谢轻雪微微点头,由着人帮他把剪绒的披风脱了。
尉小年当即就不太高兴。
虽说殿里早就起了暖炉,但此刻宴会还没正式开席,大门敞着,凉风正一股一股地顺着门帘往里面吹。
尉小年三步并作两步就过去了。
谢轻雪正揣着手慢慢往前走,冷不防被他劈头挡住去路,吓了一跳。
“师叔不冷吗?”
谢轻雪一愣。
“师叔自己的身子,自己一点都不操心怎么行?”
尉小年的脸上挂着与时下场景格格不入的愠怒,令谢轻雪觉得有点新鲜。
“刚才还不觉得,”谢轻雪答言时故意缩了下脖子,“现在感觉有一点冷了。”
尉小年气鼓鼓地吸了口气,几步冲去负责门迎的弟子那边,把谢轻雪的披风又拽了回来。
谢轻雪不再逗他,笑着接过来:“好了,我自己来。”
有个端着炭盆的弟子从后面经过,谢轻雪顺手虚拽了尉小年一把,免得碰上。
烧炭的味道倏忽即逝,谢轻雪却被呛得掩唇咳了起来。
尉小年刚松开一点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师叔,要不您还是回去歇息……”
谢轻雪一面咳一面摆手,半天才说得出话:“无碍,总得在那儿坐一会儿。”
他用下巴指了指正前方的椅子。
按照辈分规矩,掌门的三个徒弟自然都安排在主桌。
此刻主桌上只有刘仁厚人已来了,掌门位和沈攀星的位子都还空着。
尉小年不放心地要扶他过去:“那师叔穿好披风,别乱吃东西,要是不舒服就……”
他话还没嘱咐完,那边已经有一同帮忙的弟子在喊他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谢轻雪不让他扶,“你去忙吧,一会儿跟师兄弟们好好玩,别总操心我。”
逐云殿的外殿用作宴会厅时,桌椅都重新摆过,主桌面向大门摆四套桌椅,是掌门和四位仙师的座位,每个座位后面设有服侍弟子位。
下面的大厅按照弟子等级分三个区域,高级弟子有单独桌椅,中级和低级弟子的区域则直接设长桌和条凳,位置也更紧凑些。
虽左右不过几十人,这么一安置下来,原本空旷肃然的大殿,一下子就拥挤热闹了起来。
谢轻雪跟刘仁厚打过招呼,在主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有弟子过来倒茶,谢轻雪以手掌掩了杯口:“不必。”
没一会儿,尉小年不声不响从旁边过来,给谢轻雪杯子里倒了他惯饮的暖茶。
“放这儿吧。”谢轻雪示意他把茶壶放在桌上。
“放这里会凉的。”尉小年有点纠结。
就在这时,林掌门和沈攀星恰好一同进了大门。
两人都穿门派白色门派正装,后面还跟着随行弟子,看上去很是威风。
大厅内一众弟子齐齐行礼。
尉小年赶紧把茶壶先放在脚旁,退到座位一侧。
林掌门和沈攀星一前一后上了主桌,谢轻雪和刘仁厚这才起身见礼。
他们俩行的是见师父的礼,两人依序见过掌门后,沈攀星也要拜见两位师兄。
大殿里的弟子们按照入门先后,也要见过掌门,见过师叔,见过师兄。
“都坐吧,”林掌门制止了大家没完没了的行礼,“那边那个谁,关一下门。”
那个被他点到的弟子坐在门口附近,有些意外地站起身,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
尉小年刚从主桌退下来走到殿前,闻声抢步过去把大门关好了。
林掌门点点头,宣布可以开席了。
按礼数来说,开席后应当是林掌门先举杯,大家共饮一杯,接着刘仁厚、沈攀星和谢轻雪依序敬师父,门下弟子再依序敬自己师父,然后沈攀星和谢轻雪敬过师兄,三代弟子们再敬师兄等等。
因流程过于繁琐,林掌门表示能免则免,大家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