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像隔了一层屏幕,他看见陆檐往后退了一步,侧面的头发被风吹起,肆意张扬,端详了他一眼,抿唇笑道:“眼镜一戴倒蛮有偶像剧男主的感觉,禾黍。”
禾黍笑笑,抬手抚了一下柳枝,“那漂亮吗?”
陆檐愣了一下,表情空白几秒,问:“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夸你漂亮吗?”
从双子塔下来的电梯里,禾黍是这么告诉他的。
禾黍斜睨着他,脱口而出,“是你的话可以。”
陆檐:“……”
禾黍反应过来有点诧异,急忙补救,“我随口一说。”
陆檐用一种尖锐的眼神瞥扫他一眼,旋即便移开了视线,过了会儿,道:“以前没有口是心非的习惯啊。”
“……”
一切都在黑暗之中默许,心照不宣的情绪,他们谁都清楚。
禾黍再没有说话,抬手摘了眼镜 还给陆檐。
陆檐伸手接过去戴上 夜色愈发的深沉,轻柔的风就拂在陆檐脸上,禾黍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不想走了,回家也是一个人,猫……
呀。
他忘记家里还有只猫了。
禾黍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收回手机,对陆檐道。
他说着便向前迈步,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禾黍回过头,就听陆檐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禾黍抬脚和陆檐一起往前走,穿过茂密的林间,脚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几十秒后,陆檐问:“你明天还过来吗?”
“不了吧,看起来拍得挺顺利的,资方也不能老往剧组跑啊,李冰也在,我就不过来了。”
陆檐点点头。
找到导演,禾黍和导演他们包括李冰打了招呼就发车离开了。
回到家,猫窝在沙发上睡觉,听见他回来了,就立即向他跑过来了。
禾黍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猫就喵喵叫着。
禾黍看了眼猫碗,里面的猫粮都被吃完了,他抱着它上楼,洗了澡,就让它在卧室的窝里睡了。
他却睡不着,翻过来覆过去,脑子里,只有陆檐的一张脸——在那棵柳树下,用指尖玩弄他头发时,沉如水的样子。
他的头发有那么好玩吗?
禾黍将自己的头发,缠绕起来,凑到鼻下嗅了嗅,洗发水的清香味。
等等,他在干什么。
禾黍放开了头发,翻过身,把被子盖过了头,他觉得一定是受了陆檐的蛊惑,才会这样神经兮兮。
这个人和林拓恋爱过,这些勾引人的花招,一定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林拓就是这样的人。
提起林拓,他又想起来陆檐和林拓恋爱过的事实了,他问过陆檐为什么喜欢林拓,而陆檐的回答是不知道。
《酒城》举办的杀青宴上,陆檐和林拓恋爱的词条就上了热搜,他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难过。
后来,陆檐在公众场合嘲笑他,他与陆檐决裂,到最后只觉得麻木。
他渐渐地空了。
但陆檐又真诚地向他道了歉。
禾黍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睁开眼,忽然之间觉得他的回避依恋,已无药可救。
想要陆檐,又不想真正和他走在一起,那样,陆檐会干涉他的人生,并且,他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任何感情。
他父母对他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次日,《仙道问路》首映礼,陆檐的采访视频上了热搜,禾黍工作之余,打开手机就看见了微博的这条新闻推送,犹豫再三,才点了进去。
画面中,陆檐坐在剧组的海报前,手里拿着几家媒体的麦,从容地应对媒体的各种问题。
从出道至今的十年时间里,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应对媒体,不仅不会把真实情况相告,有时候还会把记者绕进去。
比如,记者询问他有没有怀念拍摄《仙道问路》时,他笑了起来,道:“才过去三个月,说怀念有点早了吧。”
记者愣了一下,又问:“是有点,玄幻和现代都市一直都是你的舒适圈,科幻片《暴风眼》目前正在紧张地拍摄中,就目前而言,再度回归科幻,有没有新的感悟?”
陆檐戴着美瞳,眼珠显得非常漆黑,他弯着的眼睛里,是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坦然。
他笑起来,吊儿郎当地说:“没有什么新的感悟,只是台词实在难背,有时候为了记住这些词,我需要把词默写出来。”
“你之前说接演这部戏是为了拿影帝,”又一名记者问,“那么现在你还抱有这样的期待吗?”
“当然。”
“你和禾黍时隔八年重逢,在你的印象里,他是否和以前有所变化呢?”
这人跳出了采访大纲,问了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
陆檐早就料到这群记者,不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沨淼必争”的风毕竟太大了。他主动接演紫荆花样的片子,还是最不受市场欢迎的科幻片,本身就给了娱记们、网友、粉丝无限的幻想空间。
即使他在机场亲口承认过,接下这部科幻是为了拿一座影帝。
即使,他是讲了真话。
《你的名字》上映之后,他几乎每次都要面临记者们有关于禾黍的问题,此时此刻,记者们再度问起,让他有种恍惚感。
他收敛了一下眸子,细长的睫毛就被温暖的光,打上了一层暖黄色的绒光。
生硬的帅气中,有种温和的意味。
现场一片惊呼。
很快,他抬起头,应付自如,淡淡一笑,道:“他留了长头发算吗?”
记者们笑了起来,一人道:“那漂亮吗?禾黍娱乐圈最美顶流的位置,可是至今无人撼动啊。”
陆檐想起来禾黍退圈后登上热搜的一张照片。
伦敦街头,一个雪夜,整个城市都被纷纷的大雪覆盖,灯光变得深沉。
禾黍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靠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墙壁上,仰着头,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的指间夹着一支烟,栗色的长发,迎风斜飞,烟雾朦胧后的一张脸,轮廓鲜明,
那一刻,他身上的颓丧、叛逆、迷人,全数被放大。
下一秒,他好像发现有人偷拍了,转过了头。
茫然而空洞的眼神,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白色的烟雾在雪夜里袅袅地飘动着。
这张照片,在当时的国内引起了轰动,不少人去拍摄的地点找禾黍,可都没有找到。
陆檐拍完《地球往事》便去了伦敦,语言不通,只会几句英文的他,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故地重游,刻舟求剑了很久,连禾黍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陆檐笑了笑,忆往昔的眼神,但仍保持着理智,道:“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