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坐在了监视器后面，喊了开拍，还招呼禾黍一起过来看。

禾黍看了眼逐渐变得井然有序的拍摄现场，抬脚走了过去，导演叫另外一个人，给禾黍拿了椅子，禾黍没坐，让其他人自便，不要让自己的到来打扰了剧组的拍摄。

导演笑笑，便去盯画面了。

陆檐开始讲词，长篇幅拗口的台词，口齿伶俐，吐字清晰有力，不慌不忙，完全和《地球往事》是两种状态。

禾黍不得不佩服陆檐，休息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有看，开拍竟然可以这么顺利。

他的胸膛上下一起伏，轻眨了一下眼睛，一种明亮轻柔如鸽翅的眼神，看着陆檐。

这遍拍得很顺利，近景过了，特写也很快就拍过了。

今天摄影棚的戏份结束，导演喊了收工，场务上来收拾现场，赶往郊区的勘探现场拍夜戏，现场渐渐混乱嘈杂起来，梁清然小跑过去，给陆檐递了杯水。

陆檐接过去，喝了几口，用手背擦了一下嘴，拧上瓶盖，将水还给了梁清然，梁清然对陆檐说了什么，陆檐的反应有点惊讶，过了会儿就接受了。

禾黍看见他抬脚向自己走了过来，曹导离开监视器，笑道：“陆檐啊，这次非常棒，没有卡词，很让我意外。”

陆檐朝他笑，“谢谢。”

曹导对禾黍道：“还是很谦虚啊，行了，禾总，我们接下来会去郊区拍摄，可能要等到很晚，您看您还过去吗？”

无事可做，陆檐的话，又激起了禾黍的好奇心，禾黍道，“过去一趟吧，你带头，我开车跟着你。”

“也行，”曹平说，“那我去准备了。”

禾黍应了一声，曹平就离开了。

陆檐笑问禾黍：“搭个车方便吗？”

自己有司机，有车，还需要搭他的车？

车是个封闭空间，不像剧组那么多人，在那里禾黍细小的尴尬会被无限放大。

但禾黍又觉得有点矫情，于是点头答应了。

陆檐和梁清然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在了禾黍的副驾，跟着剧组的车，出发了。

在陆檐上车之后，后视镜里，他看见剧组的有些人，纷纷朝这边看了眼，表情由诧异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他没搭理。

路途不算遥远，可也算不上近，迈巴赫驶出密集的建筑群之后，逐渐开向了广阔平坦的大路。

半个小时后，依旧在这条路上走着。

禾黍放了一首车载音乐，陆檐打开车窗吹风，九月，空气中，裹挟着凉意的风，缓缓吹拂过来，有种让人清醒的感觉。

禾黍注视着前面不远的车后屁股，里面载着导演，余光瞥了眼陆檐。

不是要聊吗？

一句话也不说是几个意思？

半晌，他决定自己开口，“刘清崖是也对你有非分之想吗？所以你才动了手？”

他问得很直白，没有半点的犹豫和铺垫。

陆檐觉得禾黍问得有点奇特，笑了一声，反问：“也？你还记得我提起过的那个男人啊？”

“嗯。”禾黍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扭过去看路，“这个刘清崖也是吗？”

陆檐在风里眯了一下眼睛，离开了精明的人群，回忆起从前，他的神态逐渐变得真实——他缓缓扭过头，薄长的眼睛里，有一种极淡的犹如轻纱一样冰凉的压迫感。

他盯着禾黍的侧脸，这张让他想念了好多年的脸，近在咫尺，他又突然笑了一下，压迫消失得无影无踪，戏谑道：“你猜。”

“……”禾黍简直无语，“是你让我等着你的，结果上来了又不说，陆大明星就这么不守诚信？”

“别生气么，”陆檐真诚地道歉，一只手捏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嗯”来了半天，才道，“是也不是，他的确不是个东西，老问我一些下不来台的问题，然后我就把他打了，至于许哲，他瞒着我接了一部同性片，我不打他打谁。”

这倒完全是他的风格。

被人逼问一些不愿意回答，甚至是一些隐私或者是秘密的问题，换做谁都会受不了。

更何况，是那个时候，自尊心极强的陆檐。

禾黍觉得有点难过。

陆檐好不容易用《酒城》敲开了梦想的门，没背景没学历，当时质疑他是某金主包养对象的人不在少数，可陆檐一反常态的通通没有理睬，依旧憋着一股劲儿，接下了一部又一部戏，来证明自己。

现在，他成功了。

那些下不来台的问题，禾黍不会再问一遍了。

路边的风景渐渐有了变化，有了茂密的林区，他开进了山林里。

禾黍拐过一个弯儿，问：“那后来又是怎么和解的？”

“跟谁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啊，”陆檐轻快道，带着笑，“当时给的片酬挺多的，再说，以我当时的地位，他巴不得我出演，而且，你不是也答应出演了吗，所以我就接了。”

禾黍当初接演《你的名字》完全是个意外，《夏日甜心》男主的演技拙劣且自大还是个番位咔，女主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拍摄期间两家撕番买粉，多次要求编剧改剧本，最后将整部电影改得面目全非，禾黍饰演的商若笈一角，人设、外形都很出彩，自然而然就受到了关注。

接到片儿方邀请的时候，禾黍本能拒绝了，但导演说另外一个男主是陆檐时，他犹豫了很久才接下了。

“我是因为你才出演的。”陆檐忽然这么说，声音低沉，蛊惑人心的意味，在封闭的车内和缓缓地音乐声中，都掩盖不住，“你是因为什么才来的？”

禾黍盯着路面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晃动，轻快的音乐在流逝。

和解之后纵使回避依恋仍旧在折磨他，但他却十分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陆檐吸烟的样子，直到现在都令他印象深刻。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陆檐，想和他待在一起，轻松愉快的氛围，让他感到安全和舒服。

有时候，禾黍甚至会觉得是禾玉将他的恋爱脑传给了自己，但他又十分明白，他是清醒理智的。

可是现在，陆檐有意无意地撩拨，又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其次，依照当时的情况，他编不出，出演《你的名字》的其他理由。

禾黍轻蹙了一下眉，有点烦躁和无奈地说：“因为你，这下满意了？”

这样的语气，陆檐朝他挑眉，轻笑了几声，转过了头，道：“我只是问问，你有权保持沉默，更何况，我猜得出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