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檐的心理压力或许并不比他小,所以最近才不笑了。
禾黍顿时觉得陆檐是个很好的人。
他这么想。
任然想着想着,忍不住叹息,“哎,他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很会说话,段老师也非常喜欢他,陆檐也算是学校的名人了。”
禾黍:“名人?他干吗了?”
任然:“因为他长得帅啊,而且经常替弱势群体出头打架。”
禾黍笑笑,似乎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个风云人物。陆檐嘛,的确很帅,是他一眼看过去就不会忘记的长相。
任然又颓丧道:“那天要不是校长来了,段老师绝对会瞒下来,陆檐也不至于挨那一巴掌,现在啊,我只希望他真的能拿到角色,飞黄腾达。”
一下就聊到这个话题了,是谁都不愿意的。
原本的快乐氛围里,有了深沉的意味,禾黍收敛了一下眸子,盯着桌上的食物看了几秒。
难怪陆檐这么努力,不仅是为了前途吧。
出发来这里之前,那位演话剧的朋友发来了信息,说他在忙,等过几天见面之后再细聊。
他不知道这个几天是多久,希望能赶在陆檐试戏之前吧。
楚天阔扶着陆檐回来,他们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
陆檐放完水,放松了很多,但由于酒精的作用,他胃里并不是很难受,所以一直蹙着眉,窝在沙发里,点燃了一支烟,抽着提神。
禾黍觉得他好像还要喝。
三箱啤酒已经见底,楚天阔任然还在兴头上,他们大着嗓门,又叫了一箱酒,嚷嚷着要不醉不归,还提醒禾黍不能喝,待会儿要送他们回家,甚至报了酒店的地址。
禾黍没来得及应,他们就开喝了,他抓过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他凑近陆檐,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烈酒气息,问:“你感觉好点了吗?”
陆檐抽着烟,抬起眼。
黑暗的角落,他额头垂坠下来几缕黑色的发丝,红着的面庞,一双凌厉的眼睛里,眼底是一片血色。
他整个人透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霸道、神秘。
禾黍有点失神,这样的陆檐看着有点……性感。
好像每次抽烟的时候都是这样,烟似乎是一个启动开关,一旦含着,他就会变成另外一个颓丧的人。
陆檐蹙眉,捏了一下眉心,沉声道:“好多了,今晚难得的机会,我想晚点回,你一会儿把我弄回去。”
没有商量的意味。
禾黍看着他。
他真的喝醉了。
禾黍了解过陆檐的家庭后和学校履历之后,自然而然的对陆檐赋予了同情的眼色。
再看见这样的陆檐,他觉得不该用同情去看待他,无论是吊儿郎当还是现在这副锋利的样子,他都可以接受。
禾黍心软下来,做好了扶醉鬼回家的准备。
他拍了拍陆檐的肩膀,道:“你喝吧,我会把你带回去。”
陆檐勾了勾唇。
这晚,陆檐是彻底放开了,禾黍在包间里,听了一晚上的鬼哭狼嚎,和震天的呐喊。
楚天阔、任然唱了很多歌,林雾在笑着给他们录视频。
到最后几个人都喝醉了,禾黍先把楚天阔他们几个送回了酒店,才回来,在包间里,把陆檐拖走。
上次的酒喝得太猛,以至于陆檐醉得不省人事,这次虽然也醉了,可却并没有醉得那么彻底。
禾黍被陆檐勾着肩膀,歪歪扭扭地往前走着。
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夏天夜晚的温度,也就在这个时候彻底降下来,空气是温和的。
禾黍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陆檐是黑色的,两人就这么走在街上,像黑白无常似的。
不知往前走了多少米,禾黍听见陆檐问他:“我们为什么不搭车?”
“因为你吐了,司机不愿意拉我们。”禾黍扫他一眼,扶着他的腰,往前走。
“真的假的?”
“假的。”
陆檐眯着眼睛,盯着禾黍的侧脸,问:“……那是为什么?”
禾黍停下来。
与陆檐面对面。
他们身高相似,几乎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对方的脸和眼睛。
陆檐的眼睛有些茫然。
今晚,难得在陆檐身上品觉到了脆弱的情绪——他喝了那么多酒,并不仅仅是因为高兴。
禾黍深呼吸一口,沉声问:“我今天向任然问了你之前打架的事情,那个男人是对你做了什么吗?”
醉酒的陆檐,蹙起了眉,有点凶,但禾黍并不在意。
陆檐道:“你怎么突然向他问这个?”
“想起来了,就问了,”禾黍扶着他,接着往前走,“你今晚要不告诉我,我就不管你了。”
醉酒的陆檐想了想,道:“因为他对我表现出了欲望,还想让我去当鸭。”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表现出了欲望?!
“……啊?”禾黍震惊了,又停了下来。
陆檐不以为意道:“都过去了,他又没把我怎么样。”
禾黍转过了头,就看见陆檐看着前面蹙起了眉,片刻之后,猛地转了过来。
他要说什么吗?
一下秒,一颗头,靠在了禾黍的肩膀上。
“啊头晕。”
陆檐把头靠在了禾黍的肩膀上。
禾黍笑了笑,肩膀都跟着抖动。
在“烟熏火燎”的包间里,待了那么久,陆檐竟然在禾黍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你身上好香啊。”他迷迷糊糊地说。
“是衣服的味道,”禾黍揉了他头发一把,“你头发还挺软,怪不得楚天阔要摸,你想说什么?”
陆檐安静下来,黑色的发丝被微风吹着,缓缓浮动。
禾黍也不催促,耐心地等他回答。
陆檐的呼吸声,就响在耳边,禾黍偏着脖子,微微拉开了点与陆檐的距离。
被风吹了几秒钟后,陆檐才抬起头,说:“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楚天阔他们也不行。”
禾黍笑笑,因为酒精的作用,陆檐讲话的时候,有点小小的可爱。
他平直宽阔的眼睛弯了弯,声音很温柔,“好。”
禾黍把陆檐扶回家,给他喝了一杯牛奶,脱了衣服,就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陷入了昏睡。
禾黍半眯着眼睛,天花板在他的视线里,渐渐陷入模糊,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陆檐声音很轻,带着倦意,迷糊道:“睡吧,晚安。”
“晚安。”禾黍同样轻声道。
说完,他并没有立刻睡,而是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这一刻心脏的某处地方变得柔软了,像柳枝抽出了嫩芽般。
这是他第二次被陆檐触动了。
上一次是陆檐送他小提琴的时候。
禾黍在进入梦乡的最后几秒钟,仍旧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开心的。
毕竟,睁开眼睛就要面对着乱糟糟且不受控制的世界,有比赛要参加,有工作忙,还要去演戏。
想想都觉得糟心和烦躁。
而这个时候,躺在另一张床的人,面临的困境可以说和他毫无二致,这对于禾黍或者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幸运的。
有人陪着他,并且这个人知道他不正常的秘密,在知晓之后对他的态度一如从前,这让禾黍觉得安全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