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洲三岛,八洞神仙,昔年莫有降伏阿修罗之策,只知斗法欲争胜负,却闹得天地崩坏,人间受难,岂不是荒谬?
亏了我以身入局,冒着英逝之险潜伏在他身侧,日夜相伴才做得个偷心贼。
不声不响的,结束了天道与阿修罗相斗千年闹下的纷乱。
小狐狸听我说得头头是道,终于不再蔑视我,为我斟上一盏酒。
“看来,你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是我格局小了。”
迟满笑笑,端起面前的乌梅酒,仰头饮尽了,道:“你既已知晓我往日里那般下作,还敢不敢与我做朋友了?”
狐九愣了半响,看向湖中一叶叶明晃晃的花灯,映入他黑瞳中是熠熠光辉,“我有何不敢的?你杀得又不是我。”
呵呵。
我继续笑,继续吃酒。苦酒入喉心作痛。
后来几日,狐九留迟满在春阳楼中住下,待他脸上爪痕褪去个七八才来赶人。
“你再不回观里,小心你师父来这里拿你。”
掐指一算,竟已过去半月。这些天,狐母真个好生招待,美味佳肴都是最起码的,再说这里满城人烟,作耍的地方海了去,回回都拽着狐九走走玩玩,喜乐无边。
狐九呢,亦不似从前冷眼冷语,真个不再拿我当降妖道人,敢开我玩笑,敢寻我乐子,是以弟兄相称也。
其实他不来赶我,我也打算先别过。倒不是怕老道来抓我,是怕老道抓我时顺道把春阳楼一锅端。
只不过并不急在这一时。
“你是不是该给我备下洗澡水?不然我这一身妖气的回去了,谁还分得清我是妖是道啊!届时被赶出门,你可收留我做你家赘婿?”
小狐狸被逗笑,往他脚上踹一踹,嗔怪道:“去你的!嘴上没个正经!你瞧你这憨憨模样,试问春阳楼哪个姑娘看得上你?”
我也笑,靠近了他,贴着他耳畔试探道:“你也看不上?”
“滚!”
他将我推开了转身就走,我打望着他的背影,心情比窗外阳光还好。
是夜,浴房备下一池热汤,迟满正惬意享受时,门被人推开了。
转过头去看,正是狐九前来,他裹了一条浴袍挡住下身,白皙的胸膛在昏暗的灯火下被映出淡淡红晕。
雾气迷蒙我的眼,我以为眼前出现的是幻觉。直到他揭下浴袍——
“啊!我的个天姥爷!”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倒是直率,脱了个精光跳将下来,水花迸溅我满面。
他靠在我对面,双手撑在池沿,呼出一口舒适的气息,“都是男子,你在观中没泡过热汤吗?没见过别家的身子?”
好吧,算我土鳖。我还真没这么直愣愣的见过别人的身子,就是男子也未曾。
我不答话,他也不再问,就这么面对面泡着。
也不知浴房外的小侍童是烧了多少木炭,怎个觉得越来越热了,迟满渐渐往下滑,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定睛朝他看。
白花花的胸膛,两点梅花尖,往上是白玉色的脖颈儿,他仰面休息,热雾环绕他完美的下颌曲线。
我一不留神呛了一口热汤,直烫的嗓子眼发肿了,“咳咳……我,我泡完了,你请便。”
玩笑话,只是再不走,小龙要抬头。
狐九在身后笑骂:“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连这点温度都受不了?这便嫌热了?”
呸!
当初我为成仙修炼时拿火烧身都不曾嫌热,怎会收受不得这热汤!
穿好衣裳,才敢去看他,看他得意面容。
他这人一贯好大喜功,便只是芝麻件小事,也喜欢与人争个高下。
我实不敢说真话,怕唬住他,从此连弟兄都做不成。
“是是,我怕热,我认了,你赢了。”说不了,不与他计较,逃将出门。
次一早,春阳楼所有妖怪齐聚一堂,狐母带头恭送迟满出门,给足了迟满排面儿。
唯独不见狐九。
“九儿呢?哪去了?”迟满翘首往后看。
“九弟今早害了咳疾,正在房中休息呢。”他大哥解释道。
啊?
我心下一惊,想昨夜只是装个咳嗽,怎么还给他传染了去呢?
这时候狐母面上窃笑,拉了迟满到边上,小声道:“那小子是装的,怕来送你便舍不得你走了,故而装个病。”
我微微一怔,原是这样。继而笑道:“还请您好生照顾着他,下月寒衣,我再来看他。”
“那是自然,您且好走。”
日落野岭寂无声,孤村冷落悄无息。
在那热闹非凡的长安城住的久了,还真有些不习惯玉贞观的日子。
只日日盼着寒衣来临,也好去看看我那死了百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