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空中飘着小雪，雪花如羽毛般轻盈地飘落；路灯的微光透过纷飞的雪影洒在路面上，朦胧又温暖。这个时间，街道两旁的餐厅和商店热闹非凡，窗户里映出客人们的剪影随着谈笑晃动着，看起来是非常温馨美好的景象。

可这份美好只属于一部分人，而另一些人，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只能用单薄的外套裹紧瑟瑟发抖的身体，试图从能负担起这份美好的人手中讨得一点生活。

汤姆和艾许莉跟在埃尔伍德夫妇身后，与几个附近孤儿院发传单的孩子们擦肩而过。

那些孩子多穿着洗的褪色的旧衣服，整洁干净却不够保暖。他们的脸颊和手指冻得通红，在雪花与寒风中尽力将手中印刷粗糙的传单推销给路过的每一个人穿戴得体的人。

“先生，小姐，请看看这份传单吧！” 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在埃尔伍德夫妇走过之后，上前将传单递到艾许莉和汤姆眼前。

这些孤儿院的孩子也有自己的一套经验，比如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不选择大人而是将传单发直接发给他们的孩子，因为通常来说小孩会比大人更不懂得拒绝。

汤姆看着近在咫尺的传单，没有任何反应。艾许莉下意识将其接了过来，只见传单最上方印着圣玛丽孤儿院的名字。这是离伍氏孤儿院不远的另一家孤儿院，就坐落在隔壁的皇后西街。

走在前方的埃尔伍德夫妇听到动静停下脚步。他们转过身，对于眼前的状况耐心等待艾许莉的反应，没有任何催促。

艾许莉想了一下，从随身的小藤编箱子里拿出5先令递给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这个数额在1930年代可以买下大约三十个面包。

“谢谢你小姐！愿上帝保佑你！” 小女孩喜出望外的接过艾许莉手中的钱币。本来以为对方能收下传单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竟能当场收到捐款。

“不客气，你们发完传单也早点回去吧，今天的天气真的太冷了。”

待那几个孤儿离开后，汤姆一边继续跟着埃尔伍德夫妇向前走一边转头看了眼那群孩子离去的方向，对艾许莉开口道：

“如果你没有去孤儿院，亲自将捐款交给那里的负责人，你刚才付出的先令很有可能会被那几个孩子直接花掉；而且埃尔伍德家也不会收到孤儿院开出的慈善捐款抵税证明。”

艾许莉明白汤姆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她只是低头笑了一下，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只是想让那个孩子在今天遇到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无论她是将捐款拿回孤儿院受到修女的表扬，还是她将钱拿去买了食物或是什么其他喜欢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听到艾许莉的回答，汤姆微微皱起眉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困惑。可他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转眼间悠闲的寒假已经过了一半，此时距离1938年的圣诞节还有两天。这天一大早，埃尔伍德夫妇就将艾许莉和汤姆叫到书房内，给了他们一个篮子以及一个信封，让两人帮忙送到伍氏孤儿院去。

埃尔伍德家一直都有在圣诞节前夕进行慈善募捐的传统，由于他们在去年年底收养了汤姆，伍氏孤儿院自然成为埃尔伍德家今年首要募捐的对象。

“感谢上帝，将汤姆你带到我们身边；也感谢伍氏孤儿院这些年对你的收容，才能让艾许莉有机会认识你。”总之劳伦斯是这么说的。

既然埃尔伍德先生已经做了决定，作为一个“乖巧”的养子，汤姆当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有艾许莉从汤姆出门后就面露嘲讽的脸色中看出他对这个决定相当嗤之以鼻。

汤姆在孤儿院里究竟遭遇了些什么，艾许莉比自己父亲知道的要多，所以她理解汤姆的反应，但却不完全赞同他什么都不说的做法；于是她快走几步与汤姆并肩而行。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宁愿把钱都扔进水里也不愿意给伍氏孤儿院哪怕一个便士。虽然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孤儿院里的某些孩子因为没有受到善待所以会将伤害施加给其他人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错，可我不会要求你与我有一样的想法；你也是那个环境里的受害者。”

黑发男孩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艾许莉，深色的眼睛里难得没有假装出温和的神情。

“所以呢？” 汤姆的声音里有不难察觉的冷淡，说实话他非常不喜欢艾许莉将他比作受害者这件事。

“没有所以，汤姆。”

艾许莉叹了口气，她将男孩手中的篮子拿过来放在地上，然后忽然踮起脚尖给了对方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想说的是，我的父母是真心希望有一天你能将埃尔伍德家完全当成自己的家。如果你有不愿意，不开心，或者不满意他们某些想法或是做法的地方，试着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说出来。他们是通情达理的大人，会认真考虑你的感受和提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