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响了几次震天的炮声,警醒的号角被哨兵吹响,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雷雨。
被杀得丢盔弃甲的兵卒满身血污,兵卒握着脖子上穿皮而出的箭矢,踉踉跄跄地倒在了披甲而出的塔尔木面前。
“他们要炸营!”跟在塔尔木身边的披发汉子用赛坎话骂了一句,“疆北的烧了我们十石的粮草!”
浓厚的烟雾自后方燃起,愈演愈烈,塔尔木一言不发,转身回帐内,待片刻后将手中的长柄斧扔给身旁的汉子。
“上马!”
火光冲天!
二十骑兵行动迅速,两炷香时间点燃了塔尔木近半的粮草。
葛囸叼着狗尾巴草,匍匐在斜山头的野草堆里,用霍怙借他的“千里眼”观察战况。
“要不说死霍怙的东西好用呢!看得一清二楚的。”见塔尔木拿着长柄斧在营中没头没尾找人的模样,葛囸笑出了声,“这傻嘚,还想找他葛爷爷我。”
身旁的士兵是个年纪不大的,一双眼星星似的亮,他擦了擦脸上烧火染的灰:“葛大哥,那我们这算成功了吗?”
“当然算了。”葛囸看了眼边上的小子,刚刚就属他表现最出彩,一连放了数根火矢,次次命中。
葛囸记他得是前年黎奕带来的孩子,说是草原上胡儿娘的儿子多吉。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胡儿娘说孩子在家饿得不行了,送来军营里混口饭吃。
“这次回去我给你记上一功。”葛囸满手的草灰又往多吉脸上抹了一圈,等将人彻底抹成大花脸了,就算是承诺了,“小侯爷说了,这次有功的都有奖,让小侯爷多给你发点银子。”
多吉“嘿嘿”一笑,在黑夜里露出两排锃亮的大牙:“银子多多少少的无所谓,我就是想回家。俺娘说想我了。”
山下赛坎人救火的救火,拉粮草的拉粮草,见战果不错,葛囸让多吉清点人数准备走人。
“还少两个人。”多吉将人数又数了一遍,确定道,“他们负责南区的营帐,还没回来。”
葛囸心中暗觉不妙,用“千里眼”看了一会儿,心中当下便沉下不少。
塔尔木老奸巨猾,都说狡兔三窟,他却将粮草分散在正西,东南等六个方向,刚刚找粮草时他们就找得费劲,正因为南区正是最接近塔尔木的地盘,葛囸才特地派了两个最有经验的军士,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骑在大西马上的塔尔木面带傩舞面具,手持长柄斧,眼看就要往南向的营帐去。
“是达瓦和罗布!”多吉将将人数数了一遍又一遍,向葛囸汇报,“少了达瓦和罗布!”
今日的二十轻骑都是葛囸钦点的人选,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葛囸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他记得达瓦的妻子下个月就要临盆了,罗布的父亲两年前被赛坎人砍掉了双脚。
刚出生的孩子不能没了爹,残废的父亲也需要儿子照料!
疆北的每一个军士,都不能少!
葛囸手心渗汗,拨开繁杂的野草,黑夜之中,他悄然地站起了身。
鬼陀罗似与他有所感应,刀身微颤,迎着夜风发出沉沉的低鸣。这柄老伙计跟着他从戎十载,见惯了生死,却始终热血难凉。
葛囸说:“所有军士匍匐向前,从东边离开莒子河。”
多吉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月色中天,长空如墨,熊熊烈火为波涛湍急的莒子河镶上了粼粼的金边。
“将军。”多吉悄声道,“走吧。”
打仗哪有不牺牲的?
只要打赢这一仗,疆北的后代再也不用上战场。劳作的百姓也不会担心会有人砍断自己的双脚。
“我从西边迎战塔尔木。我的老伙计说,在战场上丢下兄弟逃跑的,都是孬种。我葛囸不能做孬种。”葛囸弯臂拭刀,往相反的方向去,“多吉,掩护好自己,等达瓦和罗布出来了,哪怕只剩下尸首,也要带着他们离开莒子河。”
葛囸说:“等打赢了,让达瓦回家,给儿子好好娶个名字!”
多吉想喊将军,然而葛囸跑得飞快,他不知从哪牵了匹大西马,从多吉所在的斜坡对面狂奔下了山。
一只箭矢稳稳当当地钉在塔尔木的身前,拦住他撩开营帐帘的动作。
“塔尔木!”葛囸如嗜血阎王,手中长弓拉满如月,腰间的鬼陀罗锃光瓦亮,照明了他赤红充血的双目,“你爷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