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不必责怪她们,其实我这种性子,收在您身边未必是好事。”
阿怜以退为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韩姯不置可否,垂眸亲自为她斟茶,一举一动皆世家贵胄的雅韵。
“宋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要求是什么?”
既如此,阿怜表情蓦然严肃,直截了当到:“韩大人,危难之际前来投奔,本不该要求——”
“没关系,你提的越多,我反而敢重用你。”韩姯目光十分真挚。
“谢谢韩大人了,宋怜不胜感激。鄙人这里有三个请求,一是请您救苏太太出牢笼,二则是帮我找到暗莺舵舵主陈容,毕竟她掌管着众姐妹的生死,她们大多无辜,能人异士我亦可以替您拉拢。至于第三嘛,那喜儿纵然可恶,但总归是可教化,盼您也高抬贵手给个容身之地。”
“好个有情有义的三要求,阿怜真乃游侠也!”
韩姯发自内心的敬畏眼前人,脊背更是挺得笔直。
“我这算得了什么,比起——”
“谁,阿怜?”
“没谁!”
望着那双忧愁的盈眸,韩姯随即给出了自己的承诺:“你方才所提,于我而言不过随手之事。这样吧,你我结义金兰,倘若我韩姯大事既成,定不会辜负妹妹鼎力相助。”
“主子!”
青鸾和红鹦异口同声地低唤,这个承诺实在太重了。
阿怜不是蠢物,即便她不清楚韩姯的真实身份,但略微细想便知此人绝非凡俗。因此她掌心覆地,神情严肃地婉拒:“韩大人不可,三个请求我已知足。”
“阿怜是瞧不起我?”
韩姯同样半跪在席,双手紧紧撑扶住对方。
“不不不,您有所不知,阿怜过去曾做下不少错事,实不能给您的光明前途增染尘埃。”
阿怜自有考量,仕途为官不比经商贩卖。韩姯没必要因为她,来日饱受政敌罚挞。
“所谓光明前途,我一人焉能踏出?阿怜,暗莺舵卧虎藏龙,一旦事成便会助我鲲鹏展翅。妹妹,请受姐姐一拜!”
韩姯率先折颈伏身,逼得阿怜只能顺从。
异姓姐妹,共谋天下。秉烛同游,寂夜畅聊。
“韩姐姐,陈容现下人就在西山土匪手中,咱们该如何行事?”
面对阿怜的发愁,韩姯倒另有见解。
“城门布告非死局,明朝你借暗莺舵身份取信西山土匪,与此同时暗中做内应。待歼灭贼匪我便以你做榜样,号令暗莺舵余众改邪归正,凡戴罪立功者均免除一切惩处。”
“只怕西山土匪不会轻信于人?”阿怜据实以答。
韩姯摇了摇头,轻声道:“倒也不难,除非你能取信一人!”
“谁?”阿怜狐疑地诧问。
“季匀。”
“什么……可我和她不相熟啊!”甚至某种程度上,阿怜已经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会促成此事。不过此人身份不简单,我怀疑她与西山土匪关系匪浅。”
“姐姐,何以见得?”
阿怜心生忧惧,无端担忧起太太来。要知甄季二人较好,苏太太虽满身秘密,但品行终究十分高洁,反倒是那季匀一看就不像好人。
“妹妹不必烦恼,我同季匀打过交道。她表面刻薄嫌恶,实际上非常性情中人。”
韩姯的话,阿怜算是听明白了。这意思是,那烦人精季匀也要被拉拢了!
情敌一朝变成队友,韩姯可真是会用人。
“也罢,妹妹愿为姐姐赴汤蹈火!”
只要太太能安稳度日,牺牲自我又何妨。何况季匀有什么厉害的,与她一比不过小巫见大巫。
阿怜神思飘忽,怎奈韩姯话锋偏转:“算了,季匀我亲自结交,此番西山之行务必成功。”
“这……姐姐会不会太冒险?”哪有事主亲自下场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果然是大人物,不拘一格到连自己都舍得搭进去。
阿怜连连咂舌,尬笑道:“想来……季匀应该不敢对姐姐随意造次。”
“妹妹乱想些什么,我自然以劝服为主,那季匀不像是贪恋红尘之人。”
“呵呵,姐姐这就大错特错了!”
阿怜心想那厮惯会佯装潇洒,骨子里还不知如何耽溺于情爱呢!
“你对她有敌意?”韩姯敏锐地质问。
“呃,没有,阿怜只是生性谨慎而已。”
“谨慎是对的,但不能因噎废食。不过话说回来,你和苏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请求就是关于甄氏的,显然二人关系匪浅。
“此事一言难尽——”阿怜表情异常沮丧。
“怎么讲?”
“哎,我骗了人家苏太太!”
阿怜半真半假地抹泪,她虽与对方结义金兰,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毫无保留。毕竟情真意切如韩姯,至今仍未彻底吐露真身,只推脱时机不够成熟,所以阿怜亦六分实四分伪。
“骗?”韩姯大为震惊。
那甄氏看起来不像是容易上当之人,何以就被阿怜给骗了。
阿怜眼珠乌溜溜地转,趁着青鸾、红鹦不在,更是俯在对方耳畔飞速低喃:“我先头为完成任务,装作有孕趁她丈夫治丧混进苏府。白吃白喝了一阵子,后来逃跑还卷走了部分首饰。”
“你——可真够过分的!”
韩姯登时怔住,她没从未见过如此大咧皮厚之人。
“幸好上苍垂怜,让我这迷途羔羊遇到了韩姐姐,从此势必改邪归正!”
“妇孺老幼万万不能坑害,记住了阿怜!”韩姯声色俱厉。
阿怜赶忙双手合十,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所以我就想补偿苏太太,韩姐姐是不知道她多可怜。她年轻貌美,却丈夫不疼婆母不爱,在苏府宛如行走的受气包,家财亦早被黑心老太太悉数挪用,恐怕不日她就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啊!”
反正老太太是哑巴,小小谎言不成敬意。阿怜香腮泪落,说的比唱的还动人。
“我竟不知她如此命途多舛,这甄氏妹妹不必多言,我必救之!”
“姐姐大义,可苏太太素来一根筋,她竟在人言可畏中请了贞节牌坊,这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无法正大光明的长相厮守,阿怜就气不打一处来。
韩姯感同身受般蹙眉,临窗窥月:“前朝留下的陈规陋习,究竟还要坑害多少女人。妹妹信我,这甄氏迟早会脱离苦海的。”
“信信信,等来日将人救出,妹妹愿独自承担其余生供养。”
“阿怜呀,你才是真的大公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