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阿怜止不住地哆嗦。她粉拳紧紧攥住亵衣,狼狈笨拙地颤栗穿戴。
“贱妾自知卑微,太太又何必出口伤人。”
眼前人楚楚可怜,甄遥何尝不是肺腑生痛。恶语自她口中溢出,万般悔恨绕断肠。
“阿怜,我的心很乱!”
乱到大脑一片空白,乱到想撕破所有伪饰……天可怜见,自己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甄遥的心思,阿怜自是不知。
“太太,对不起。”
“你何错之有呢!”
阿怜异常安静地躺在软枕上,眼尾清泪蓦然滑落。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终究还是——”
“你够了!”
甄遥勃然大怒,秀容阴郁冷鸷。
自轻自贱,自怨自艾,乃至妄自菲薄!
窗外秋风萧瑟,吹的窗棂沙沙作响。
拔步床内,水火不容。
“太太凶我?”阿怜头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失态。
甄遥勾唇冷笑,语带讥讽:“何止!”
“你什么意思?”
阿怜情不自禁地畏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躲。
“我要身体力行地告诉你,你究竟上不上的台面。”
“无耻!”
甄遥一把捉住她细白的手臂,表情格外森寒:“幸得你这位贤师教的好。”
这下子,轮到阿怜彻底傻眼了。
“我,你……不许胡来!”
“凭什么你可以州官放火,而我就不能殃及池鱼?”
阿怜肉眼可见的慌张,竭力护住胸前:“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会怨你的。”
甄遥本意不过吓唬她,听到这话逆鳞顿生。
“方才坦诚邀约的是你,如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还是你。阿怜,我在你心中算什么!”
阿怜无法回答,因为她有难以诉诸于口的苦楚。
“太太想要的话,我岂会不给。”
红粉骷髅,何足挂齿!
拔步床宽大,却让甄遥无处安身。
青儿进来熄灯时,只觉得今夜气氛诡异,但她未曾多想。
“太太,睡了吗?”
今夜就寝的委实太早,青儿小心翼翼地放下茶盏疑问。
隔了片刻,甄遥方轻咳回到:“嗯,晚间没有要紧的事不必进来,我乏得厉害。”
“是!”
一帐之隔,宛如两个世界。
黑暗中,阿怜惴惴不安,甄遥转辗反侧。
她真恨这里不是那个山洞,如若那般,所有的隐晦和无法言表的爱意,均可以在绵绵寂雨里宣泄。
“阿怜,我们为何要起争执?”
银匣也好,质疑也罢,比起此时此刻的隔阂,不过小事耳。
“都是妾不好……”
阿怜犹豫再三,哪怕话已经到了嘴边,她依然做不到坦诚心扉。
“我也有错!”
自阿娘离世后,甄遥从未对任何人妥协,阿怜是唯一一个。
“太太有所不知,我并非喜欢轻贱自己。只是这些年来,我赖以生存的根基就是没皮没脸。”
人一旦有了羞耻心,做任何事都会受到某种钳制。
“现在你到了我身边,从前种种不过浮云,阿怜踏实留下来吧!”
甄遥动了情,生出过往不曾憧憬的愿想。
可惜阿怜留不得,也留不下来。
“苏府荣华富贵,多少人挤破头想钻进来。我假孕一事,早晚纸包不住火。”
“我说了会帮你,你为何偏不肯信?”
面对甄遥的无奈叹息,阿怜一时失语。
纵使对方能给她一个孩子,今后宅院生活亦举步维艰。苏老太太暗藏祸心,陈容步步紧逼,她们仅凭欢爱能撑多久?
更何况太太还请了贞节牌坊,众目睽睽之下她除非盖世巾帼,否则焉能庇护住这段禁忌之恋。
“太太,抱抱。”
困顿无解,唯有耽溺沉沦。
阿怜一点点的靠拢,直至肌肤相贴,重新燃起火辣滚烫。
无动于衷显然不可能了,甄遥红唇翕张一朝反扑。
她们长发交缠,水乳与共,分不清爱与恨。
起初婉转,之后跌宕,再度泫然,最终鸣涕。
拔步床坚实稳固,却禁不住数度风花雪月。
值守的青儿睡梦中被吵醒,她当即鲤鱼打挺地坐起,分外担忧地朝内室道:“太太?”
许久未曾有人回应,只透过一抹微光窥得帐摇床颤。
青儿唯恐姨娘暗藏歹意,忍不住朝床边望去:“太太——”
“不必多心,我同姨娘嬉戏而已。”清冷的嗓音较往常多了一丝粘哑。
可青儿根本没意识到,她方要迳转离去,又听太太淡然地吩咐:“端壶茶放榻边几桌,再另取两条湿帕子来,方才打闹出了些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