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丫鬟们面面相觑。
“呜呜呜,我自幼无父无母,饱尝风霜苦楚。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来到你们府上,没想到你、还有你,要逼死我!”
阿怜实在美艳动人,她耸肩娇嗔,外加扯着手绢跺脚,还别说众人刹那间都觉得自己犯了错。
姨娘身世可怜,妩媚多姿,她即便撒娇耍横些又怎么了!
“奴婢不敢了,姨娘莫恼。”
“都是我们不对,反惹姨娘伤心。”
……
甄遥循声远眺,不期然目睹如此诡异的一幕。
只见众人纷纷围住阿怜,求爷爷告奶奶般忏悔罪行,当真是着了魔。
“咳,堂前喧闹成何体统!”
甄遥话音未落,阿怜立即扑上前去,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由分说地趴在她心口啜泣。
“太太,妾难受。”
“你——”
甄遥额角青筋毕暴,本是厌恶至极,开口却鬼使神的犯蠢:“算了,季大夫不必请了,你们吩咐厨房煮些参汤来。”
“我就知道,这府里还是太太最疼阿怜!”
一息四目相对,甄遥无可奈何地攥紧掌心:“你不要得寸进尺——”
“贱妾岂敢,往后太太指东必不敢往西。”
怀中人欢喜地乱蹭,直教甄遥心跳剧烈。
这不应该,也不允许!
“够了。”
甄遥反手推开她,径自折返内室。
左右婢女不敢贸然,唯有阿怜适时轻顿,而后悄然尾随。
“太太……”
甄遥不应答,阿怜犹豫片刻,依然紧跟她的脚步。
“你既不愿就医,今夜便由我照顾你。”
阿怜乍然欣喜,可在对上那双深眸后,不由自主地怯弱:“这会儿舒服多了,太太犯不着太费心。”
“是吗?”甄遥语调忽重。
骇得阿怜惴惴不安地支吾:“哎呀好累,我想洗漱就寝了——”
甄遥侧身相对,正要开口,却听青儿掀帘道:“太太,柳嬷嬷来了。”
“知道了。”
不久,柳嬷嬷果然站在帘外恭敬地问:“太太,该用晚饭了。”
“我乏了,阿怜也不舒服,婆母自己吃吧。”
“姨娘病了吗?可请了郎中?身子要不要紧?”
甄遥垂眸冷笑,平时她就算饿死,老太太也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遣人关切了。
哪知下一刻帘子蓦地挑开,阿怜脆生生地站在柳嬷嬷跟前,双臂环抱地阴阳怪气:“要紧,要紧的很!”
柳嬷嬷怵极了,要知道姨娘可不同于太太,说话难听又桀骜。
“那老奴速请郎中来——”
“请什么请,有孕之人焉能用药。我看老太太就是巴不得我出事,这才入府几日,成天叫你们盯得死死。”
柳嬷嬷顿时惶恐,求救般看向甄遥,可甄遥尚心烦意乱,全然不似往常替她开解。
“姨娘误会了,老太太只是担心。”
“她有什么担心的,也罢,我跟你去见她。”
有些话,还是得当面聊才行。
甄遥有些走神,正定睛细打量,不料对方突然转身,霎时视线交融。
“姨娘,请吧。”
柳嬷嬷出声打断了沉默,阿怜唇角微牵,恋恋不舍地离去。
内室再度静下来,青儿和红儿当即跪地求饶。
“请太太责罚!”
“罚什么?”甄遥破天荒地叹气。
青儿低着头,十分羞愧:“我们非但没看住姨娘,还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
“她是人,不是蛊惑凡心的女妖!”
“太太所言极是,可不知怎的,姨娘眼泪一流,我等就为之酸涩。”
红儿说完,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甄遥何尝不明白这种感觉,传言江南一带有个暗莺舵,惯会教导女子魅人。只是她从来不以为然,不信世间有这等奇淫巧计!
“此事不必再提,明日我要去佛寺静心,你们俩个且看好她。”
“奴婢遵命!”
*
出了芳馨苑,阿怜是走走停停,折腾的柳嬷嬷大汗淋漓。然而纵使气恼,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忍气吞声地提醒:“老太太还等着您一起用餐呢,姨娘不妨快些。”
阿怜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小腹,没好气地怒怼:“我可没让她等!”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也知晓姨娘说话直白,心里还是孝敬老太太的。”柳嬷嬷头皮发麻的没话找话。
“你也明白我讲话直白,其实我对老太太没什么孝敬不孝敬的。要不是死鬼遭难,我腹中落了这块肉,八抬大轿喊奶奶我也不会来。”
阿怜一言既出,柳嬷嬷好似吃了活苍蝇。
“姨娘和太太同住,平时须得多向她学习——”这个江南流莺委实没有教养!
旋即冷嗤赫响,阿怜鄙夷地白目以对:“学什么,学她人善被人欺,还是命里带劫遭恶狗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