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醉仙楼出来时夜已经深了,但是街头的行人却并不见少,反倒是比天刚黑时还要热闹。
而且不时还有许多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官兵在街上巡逻。
方隐攸喝的头脑发昏,眼神迷蒙的望着街对面的一家书铺,隐约间竟然看到了崔清止的身影,再定眼一看,却发现并不是他。
方隐攸长呼一口气,侧过头看向柳扶斐,“他们呢?”
“回去了。”
“回哪里?”
柳扶斐嘴角扬起一丝偷笑,他伸手揽住方隐攸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自然是回他们的家。”
方隐攸眼神疑惑的望着他,“那舒慕谨哪里来的脸说我们苟且?”
“他脸皮厚的很。”
两人一路上说着些胡话,慢慢悠悠的朝着将军府走去。
将军府远离闹市,临近一条宽敞的大街,街上有几间书铺、花鸟圃、茶楼,都是些高雅的行当。
府前有两尊石狮子,狮口大开露出里面的獠牙,凶狠威武。
而站在石狮子前面的高壮男人却更加的威武,身侧小厮手中的灯笼自下而上照着他的面容。
胡须垂至胸前、颧骨凸起、鼻梁笔挺、眉骨高耸、双眼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方隐攸立刻止步,握紧手中的可生剑,警惕的打量着他。
柳扶斐察觉到他的反应,立刻安抚的拍了怕他的肩膀。
“他是我爹。”
说罢,他朝着对面的男人埋怨一句,“爹,不是说了不用出来迎接吗?”
柳桢淞往前一步,走到檐下灯笼的光里,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方隐攸这才发觉眼前这人的眼里是含着笑的,望过来的视线也并不具有侵略性,反倒是有几分的亲和。
“我迎的是你吗?我迎的是小方!”
柳桢淞看向方隐攸,眼中的笑意落到实处,嘴角扬了起来,大手往方隐攸面前一招,示意他过去。
方隐攸闻言一愣,眼神不可置信的睁大。
小方?
方隐攸抿了抿唇,心里的警惕已经消散,他往前一步,朝着柳桢淞抱拳,“在下方隐攸,见过前辈。”
柳桢淞闻言一愣,他听惯了别人叫他将军,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前辈,倒觉得有几分新奇。
“我已知晓你的身份,你见我无需感觉到局促。”说着,他手往柳扶斐一指,“这小子早已经写信叮嘱过我了。”
方隐攸了然的点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柳扶斐的爹才是妥当。
柳扶斐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
“爹,我与隐攸赶了几天的路,已经很累了,你就别在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柳桢淞抬手摸一把长须,点点头,“也是。”他看向方隐攸,“小方啊,这几日辛苦了。”
说罢,不等方隐攸反应,他忽然一脚踹向柳扶斐,“你这小崽子,回京了不回府,反倒去醉仙楼里鬼混,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柳扶斐轻巧的躲过,然后藏到方隐攸背后,半张脸露出方隐攸的肩头,笑道:“爹,隐攸还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柳桢淞看向方隐攸,“小方啊,你不知道,扶斐——诶——”
柳桢淞话还没说完,柳扶斐就嗖的一声跑到他身后,手撑住他肩膀将人往府里推,“爹,不早了,你明日还需要入宫当值,快些去休息吧。”
柳桢淞板着脸哼一声,回头看向方隐攸,语气无奈的说到:“小方,那咱们有机会再聊。”
方隐攸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隐入黑暗。
柳扶斐确定他爹是真的离开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递到方隐攸面前。
借着灯光和月光,方隐攸看清了上面纂刻的一个大大骠字。
“这是?”
“我爹的令牌。”柳扶斐将令牌放到方隐攸手里,笑道:“他刚刚给我的,怕直接给你让你感觉到不自在,所以由我来给你。”
方隐攸的手指微动,细细的摩挲着令牌。
“给我令牌做什么?”
“我知道你生性洒脱,这京城又在天子脚下,无论是做什么你都会处处受限。”柳扶斐看向令牌,“有了这个东西,你就当这里是大境随便哪个州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柳扶斐说完往前一凑,盯着他的眉眼缓缓道:“再有醉仙楼中的事情,你想出手就出手,拿着这块令牌,无人再敢拿京城的这套规矩来约束你。”
方隐攸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握紧令牌。
“你爹...也愿意将这个令牌给我?”
柳扶斐嘿嘿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的将五官在方隐攸面前反复展示。
“我爹还指望着看着我的这张脸怀恋我娘呢,但凡我要做的事,他就没有不同意的。”
方隐攸看着他的赤色的唇,张张合合间露出里面莹白的牙齿,不期然的,方隐攸忽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然后将人拉倒跟前。
柳扶斐惊得睁大双眼,眼睑快速抖动,眼中的激动与欣喜在昏暗光线里依旧一览无余。
方隐攸的拇指缓缓摩挲,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柳兄——”
方隐攸的尾音上扬到一个可以称得上蛊惑的地步,带着一丝调笑与捉弄,他继续道:“你将我们之间的约定都告诉你爹了?”
柳扶斐被柳兄二字勾的失了魂,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还补充一句,“说了,而且我告诉他,若是不应我的要求,我便与你一起仗剑天涯,再也不回将军府了。”
方隐攸的眼神瞬间变得莫测,他呵呵一笑,捏住柳扶斐的下巴将人往后用力一推,在他错愕的眼神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柳扶斐脸色的笑意僵住,神色变得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