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的淮临郊外是寂寥的,早春时节里,连个聒噪的蛐蛐都没有。
方隐攸手握长剑,于夜色中急速朝着不远处的丛山奔去。
在连绵的山坡上有一个寺庙,寺庙周围的山林被贼匪砍倒,他们在空地上建了几栋木楼,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笼,遥望过去,十分惹眼。
他们着实猖狂,将自己的位置毫无保留的暴露,丝毫不惧有人会偷袭,就像是笃定了知县借不到兵马。
当方隐攸在一处平坦田野间奔走时,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人袭来。
方隐攸迅速侧身躲过,然后扭身看着不远处手执长鞭的人。
刚刚打向自己的,就是他手里的长鞭。
月色如流水,落在那人的眉眼间,又停在他挡住半张脸的面具上。
方隐攸随意的打量那人一眼,此人轻功了得,若不是他挥出了那一鞭,只怕他还不能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轻功不错,但是还得练。”
那人沉默不语,迅速朝着方隐攸又挥出了一鞭子。
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震鸣,方隐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十分随意的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惋惜的说道:“角度不对,你该往后侧一寸,这样你鞭子挥出的力道才会更加足。”
说完,方隐攸脚尖点地,往后撤出半丈远,与长鞭擦身而过。
“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回应方隐攸的,是一道道挥舞得更加用力的长鞭,方隐攸的神情一直淡淡的,身形随着空中的长鞭扭动,手中的长剑连鞘都没出。
“你并不想杀我,所以招招有弱点。”方隐攸劲瘦的腰在空中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长鞭从他腰腹上飘过,连他的衣裳都没有碰到。
他立刻起身,身姿飒爽而挺拔,仿佛刚刚那个扭曲的人影不是他。
长鞭再次迎面而来,方隐攸这次没有躲,他的手臂如丝般和长鞭纠缠在一起。
“抓住你了。”
长鞭在方隐攸的手臂上环绕,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轻飘飘的说完这么一句话,又反手按住他的肩膀,翻身落在他的身后,猛地一掌拍向他的后背。
那人迅速朝前飞去,方隐攸手臂上的长鞭被带着一圈一圈解开,在只剩下最后几寸时,方隐攸一把拽住长鞭往后一扯——那人便被狠狠地拽了回来。
方隐攸就这么将他当做玩具一般在空中溜了一圈,然后又十分随意的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语气平静的说道:“明白了吗?你就是我的玩具而已。”
那人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方隐攸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对于方隐攸来说就像是愤怒了的麋鹿,没有丝毫震慑性。
方隐攸无声的笑了笑,将人随意的扔在湿软的田地里。
“我还有事要办,你走吧。”
那人迅速爬了起来,压着嗓子问方隐攸,“你为什么能猜到我的每一招?”
“需要猜吗?”方隐攸摇摇头,“我没有猜,是你还不够快。”
“什么意思?”
“你挥鞭太慢了。”方隐攸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道,“看好。”
说完,他的手忽然一转,在对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根发带。
紧接着,那人被发带束在头顶的长发瞬间散落。
方隐攸将发带递到他面前,“还给你。”
那人接过发带,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竟然快到了这种地步...”
“是你太慢了。”
“下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方隐攸往后退了一步,轻笑一声,“恭候。”说完,他随意的看着那人身后那片漆黑的地方,“让你的人都退下吧,不然我会在他们出手之前先杀了你。”
那人也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说完,他抬手朝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你太厉害了,方隐攸。”
“我只是一个刺客。”
“不...你可以是任何身份。”那人将长发重新绑好,凝望着方隐攸,“你有这个实力。”
“可能吧,但是今夜我只是一个刺客。”
方隐攸说完看他一眼,然后迅速朝着山坡上的寺庙奔去。
一百两银子,取一人的头颅,这是他今夜的差事。
他如夜间蝙蝠一般落到木楼屋顶,然后俯趴着将耳朵贴在屋顶,仔细分辨着里面的动静。
现在已经是半夜丑时一刻,除了几个守夜巡逻的人,这片地方的人都已经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