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重新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
方隐攸问柳傅文是趁着天还未黑现在就去淮临县还是干脆明日再走。柳傅文倚在酒楼的大门上,表情十分郑重的说道:“现在就走,以免夜长梦多。”
方隐攸点点头,转头看着大堂里正看着两人的姝娘,“怎么了?”
姝娘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一个油纸包递给方隐攸,“赶路容易饿,公子和大侠可带着这些路上吃。”
“多谢。”
方隐攸接过油纸包递给柳傅文,“拿着吧。”
柳傅文原本不想拿,但是看到鼓鼓囊囊的一大袋让方隐攸揣在怀里也确实不雅,于是便接了过来抱在身前。
“二位可千万要小心,我时常听到过路的旅人说那里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危险得很。”
柳傅文摆了摆手,示意她且放宽心,“我这镖师啊,厉害着呢。”
姝娘闻言退后一步,朝着两人拜了拜,“那就祝二位此行顺利。”
方隐攸朝她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背着柳傅文离开了。
此行不过五十里,方隐攸奔走一步便是丈许,虽然路上柳傅文一直出言打搅他赶路,不过两人也还是顺利的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看到了淮临县那矮矮的城门楼。
“方隐攸,我怎么看着这城门上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呢?”柳傅文纳闷的说道。
方隐攸早在几十丈开外就看到了这城门无一人把手,他停了下来,将柳傅文也放到了地上。
“今夜进城吗?”
柳傅文不解的看向他,“难道不进城吗?又睡树上?”
方隐攸遥望那堵破旧不堪的城墙,“进去了,也不一定能睡床。”
“为什么?”
“你听——”
方隐攸将手放在唇上轻轻一按,然后闭上眼睛聆听片刻,“里面没有半点人声。”
柳傅文只是个富家公子,哪里能耳听八方,隔着十丈远的距离,他能听到点声音才奇怪。
“走近了不就能听到了?”他无语的看了一眼方隐攸,“今夜必须进城。”
柳傅文话音刚落,方隐攸忽然反手将他拽到身后挡住,然后侧过身警惕的盯着他们身后的一片树林。
他们刚刚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里面怎么了吗?”柳傅文从他的肩膀后面露出半只眼睛,顺着方隐攸看的方向自己观察了一番,只是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今夜虽有月光,但是树林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分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有人追来了。”
“啊?”柳傅文低呼一声,“这么多人想要我的命呢?”
说完,树林里随即发出一阵枝叶颤抖的簌簌声,里面有人在奔袭。
柳傅文拽住方隐攸的衣裳,“感觉人很多。”
“他们打起来了。”
“啊?”
柳傅文疑惑的越过方隐攸往树林方向走了几步,凝神仔细听了会才分辨出里面确实传来了兵器交接声、痛呼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他不解的看向方隐攸,“他们不是一路人?”
“嗯。”
方隐攸指了指他抱在身前的油纸袋,“给我一个饼。”
“你不怕他们突然冲出来吗?”
话虽这么说着,柳傅文还是递了一个已经凉透的肉饼给他。
方隐攸一边吃着饼,一边听着树林里面的动静,等到他吃完一个饼以后朝着柳傅文伸出了手,“不用等他们出来了,我们进去吧。”
柳傅文对此没有任何异义,心里还莫名的感觉到激动,他握住方隐攸肩膀上的衣裳,凑到他耳边问道,“你说他们看到我们主动进来,会不会感觉到害怕?”
“他们看不到。”
“什么?”
柳傅文刚说完就发现方宇攸奔走的速度变得极快,吓得他连忙将人缩到他背后,免得被树枝打到。
在等到他感觉到速度慢下来的时候,也是他被放下来的时候。
树林里面黑漆漆的,但不影响柳傅文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
“都解决了?”
“嗯。”
柳傅文叹了口气,“你应该留一两个活口,我们可以问问他们,究竟是谁要杀我。”
“你觉得他们会说吗?”
“为什么不会?”柳傅文得意的哼了一声,“大不了本公子多砸点钱,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他们是人。”
方隐攸听他喋喋不休说了这么多,语气依旧平静,“他们不会说的。”
“我不信!”
“凡是做刺客杀手的,必须遵守的一条规则就是——就算是死,也不可以说出雇主的任何信息。”
“可是他们说了也没人会知道。”
“江湖中人,信义二字不可破。”方隐攸看向柳傅文在夜色中模糊不可辨的脸,“你真的不知道吗?”
柳傅文闻言沉默一瞬,然后嗤笑一声,“本公子又不是江湖中人,怎么可能知道?”
方隐攸无所谓的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将他扔到背上,抬腿朝着林外奔去。
此时夜色已深,淮临的城门上依旧不见一人,城门也大敞开着。
两人进了城才明白姝娘原先说得一片狼藉是什么意思——月光下城中的房屋多数已经坍塌、破壁残垣下只有肥硕的老鼠四处窜动,不见半点人影。
“被屠城了。”方隐攸往前一步,环顾四周,“我们来晚了。”
柳傅文沉默的打量了许久周围,忽然说道,“不对,若是被屠城,该有尸横遍野才是,可是你看这附近没有一具尸体,他们应该都是避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