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出草药名字的时候,穆云舒就已经知道他刚刚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了,咳嗽一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哈,回答得不错,我要是老师,可以给你打九十分。”
至于剩下的十分丢哪了,就是那些没能说出口的了。身为医者,病人病状都应一视同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穆云舒又问了他几个,就像是老师提问一样,被点起来的学霸回答得又快又准确还全面,身为师者,甚为满意。
由此,穆云舒也就放心的让季时喻给她帮忙了。
只是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了解的那么多中医知识。
两人效率极高,在下午来上班的人之前,就把堆得乱成一片摆满了一整墙长的长桌的草药全部整理完毕。
出去时正好碰上,提前来上班的医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远远的,他看到了干干净净的长桌,第不知道多少次看怪物一般看着逐渐走近的穆云舒,情绪使然之下,大惊道:“我去!云舒你还是人吗?太妖怪了吧!”
“这样说不好。”季时喻声音温润,落后穆云舒半步,脸上挂着儒雅的淡笑。
来人这才注意到这还有个人,立刻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云舒,我只是太惊讶了。”
穆云舒已经走到他身前,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你还得多练,任不重却道远。这事我做完了。你们看那儿忙就去哪儿帮忙吧。”
“哦好,谢谢你了。等他们来后我会跟他们说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季时喻全权包揽了她助理的工作,之前协助她的护士去了另一个岗位,可每次一看到他,眼里都带着一股深深的幽怨。
这期间,他还全方位照顾着她的个人生活,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饭,叮嘱她休息。不知他从哪里学到了一套按摩的手艺,要么就给她捏肩,要么就在给她泡脚时捏脚。
实在懒的时候,穆云舒连洗头也交给他了,闭着眼睛享受头部按摩。她有时自己都觉得,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吃饭都要喂了。
穆云舒皮肤本就好,在经过季时喻的悉心照顾,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弥补了过去一年和疫病期间的蹉跎,恢复回从前的白嫩。
他的表现不止她这个当事人深感舒服,离她最近的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鹤归和阮微笙也看在眼里,她精神状态的变化,也让其他亲密的人也明显发觉。
那些曾对季时喻有偏见的亲友,也因她的精神风貌大幅度变好,对他有所改观。
就在穆云舒静下心来,将之前一直逃避的问题重新捡起,想要好好思考和他的关系时——疫病,又复发了。
……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穆云舒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医药包,大步朝病发的七号病房走去。
护士呼吸急促,紧跟着她的步伐:“昨晚十一点,起先我们还以为是仪器出现了故障。但是病人突然全身抽搐,又是呕吐又是咳嗽,都吐出血了,值班医生就紧急采取了抢救,现在刚送回病房。”
“知道了。”
七号,是棠棠的病房。
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仪器显示生命体征很弱,仿佛随时都会在睡梦中死去。
穆云舒心疼地抚摸她的苍白的小脸:“棠棠放心,有姐姐在,不会有事的。”
把完脉,穆云舒蹙紧眉,取出了银针,明知小姑娘听不见,在扎针的过程中还轻声安抚:“别怕,一会儿就过去了,不疼的。”
这时,阮微笙也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病房里忙碌的人,骤然停了动作,放轻声音走了进来。
这么久以来,阮微笙在维护治安上帮了不少忙,全医院的人都对她们姐妹俩的付出肃然起敬,护士匆忙看了她一眼,就专注等候吩咐。
一连扎了十几针,时间到后,穆云舒道:“取针。”
护士忙上前帮忙,也不知是不是她们动静太大,棠棠虚睁开了眼:“舒姐姐。”
“怎么了棠棠,是不是弄疼你了?”穆云舒声音很轻,躬着身握住她的手。
护士取完针就出去清理消毒了。棠棠摇摇头:“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我好累啊。”
“不会的。”阮微笙走到另一侧,和穆云舒动作一致握住棠棠的另一只手,“舒姐姐很厉害,一定会让棠棠好起来的。”
穆云舒也道:“是啊,棠棠要相信我、等棠棠好了之后,就让笙姐姐带你去动物园,棠棠想不想摸兔子,喂大熊猫啊?”
“想。”棠棠笑起来,有气无力道,“两个姐姐都要跟棠棠一起去。”
“好。”她们同时答应。
又安抚了小姑娘一会儿,等她睡去,她们才退出了病房。
阮微笙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阿舒,谢谢你了。”
“跟我道什么谢,我为医,这是我应该做的。”穆云舒握住阮微笙的手,眸中流露出心疼,“倒是你,未见山都是你的家人,每一个你都要照顾,很累吧。”
阮微笙摇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阿舒,疫病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吗?为什么又会复发。”
“或许,这个药方本身就是具有时效性的,时间一过,自然就……”穆云舒声音越说越低,攥紧了拳,又松开,眼神有着近乎执拗的坚毅,“你注意别太累,这病复发的突然,我得去召集大伙召开新的作战会议。”
穆云舒拍拍阮微笙的肩膀,转身快步离去,趁着所有人赶到会议室还要些时间,喊来千悠三人,挨个分头去检查病房。
而解决的方案,会开了几个小时也没个结果。接连几天,频繁有原先已经好得差不多的病人病情复发,西医的手术、中医的针扎,拼尽全力都只能勉强救回一条命。被抢救回来的病人元气大伤,一整天最多清醒两个小时。
而在有限的医员和精力下,总有得不到及时救治的人,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原方法的配药必须重新调整,长期下去不是办法。
深夜,穆云舒回到休息室时,一关上门,几乎是无力地后背滑着门坐到了地上。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这次,她也是彻底的没有办法了。
这几天,不断有人问她该怎么办,他们把她当做救命稻草,她怎么能倒下,她绝不能倒下。
穆云舒撑地费力地站了起来,黑暗中,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手臂,看向了手腕的位置。
但愿……那个她曾经无数次觉得可笑的传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