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知,师祖风雁临是灵清宫的弟子,后来另立门户,创办了归鸿宗。而言惊梧是广陵言氏的嫡长子,怎么会拜在风雁临门下?
“我父亲是广陵言氏家主言无争,爷爷被害时,父亲不过十七八岁,他少年即位,以一己之力花费数年铲除了言氏内部为私利争斗不休的人,日益衰落的言氏有了复起的苗头……”
“二十岁”的言惊梧不懂怎么教养徒弟,只能试着做到有求必应,将他儿时的经历缓缓道来……
那一年,言无争的妻子赵文珠怀胎十月终于诞下言氏的嫡长子言惊梧。
“天生剑骨,抓了他,必能练出绝世凶兵!”
铺天盖地的阴邪之气包围了言家,是循着剑骨灵气而来的江南最大邪派——鬼灵门。
言无争带着言家众人守在门外,并无惧色。这些年,言家在他治理之下,早已成了江南修真世家之首,对上鬼灵门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而这个天生剑骨的孩子,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将会成为他们言家屹立不倒的希望!
言惊梧并不清楚那一天的具体情景,他只知道鬼灵门虽然铩羽而归,但未曾死心。
父亲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将他送到一座小院子里,布下重重结界,除了母亲与照顾他的三四个侍女,谁也不能进出。
而在言惊梧有记忆起,他的生活里只有剑。
还未识字,先学剑谱。醒了练剑,累了悟剑。
为了一身剑骨不染俗尘,他甚至不曾吃过五谷杂粮,入嘴的只有辟谷丹。
更不曾与同龄人玩闹嬉戏过,他的眼前只有四四方方、翻不过去的高墙。
被困在高墙里的他,直至十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会说话又如何?只要你的剑够强,不必开口,也能让他人按你的意愿行事。”
赵文珠向言无争提起时,言无争对言惊梧如此说道。
后来,言惊梧十岁那年,六岁大的言落桐闯进这座小院,哭着指责他这位素未蒙面的兄长夺走了父母亲的所有目光。
“别哭,”言惊梧不知所措地为这个比他矮了很多、自称是他弟弟的孩子擦拭眼泪。
话都说不利索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孩子,只能陪在一旁等着言落桐哭完。
大约是哭累了,言落桐靠在言惊梧身上,不顾言惊梧嫌弃的眼神,将鼻涕和眼泪抹了他一身,嘴里还要喃喃自语着“讨厌你”之类的话。
“为什么、讨厌我?”这种情绪超出了言惊梧的认知,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爹爹和娘亲心里只有你,他们都不愿意陪我玩,”言落桐打着哭嗝,白白净净的脸蛋早已被他抹成了小花脸。
“什么是玩?”言惊梧不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玩就是骑大马、爬大树,还可以抓鱼、粘知了!”言落桐一说起这个立马不哭了,“赵家来的小姨母还给我烤过鱼,可好吃了!”
“烤鱼,是什么?”又是言惊梧未曾听过的词,他倒是见过鱼,但不知烤鱼又是哪种鱼。
“就是就是……把鱼,用火烤了,吃,很香!”言落桐急了,他也不知该如何跟言惊梧解释,见言惊梧的院子里有片小湖,便轮着小短腿,就要下水去抓鱼。
言惊梧茫然又好奇地看着言落桐钻进水里,扑腾两下后就没了动静,只剩下湖面偶尔有几个泡泡浮出来。
“啊——二少爷落水了!”
侍女一声尖叫,呼来言无争与赵文珠,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将险些被淹死的言落桐救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言无争厉声问道,吓得刚刚醒来的言落桐恨不得再晕过去。
“我想给哥哥做烤鱼……”言落桐躲在赵文珠怀里小声说道。
言无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言惊梧挡在言落桐前面,脸上明晃晃地浮现出维护的神情。
“倒是兄弟情深,”言无争讽笑一声,拂袖而去。
落在言落桐眼中,只觉得他这位兄长实在英勇无比,竟然敢违抗威厉骇人的父亲:“哥哥好厉害……”
言惊梧疑惑地看向莫名其妙的弟弟,不过,这个弟弟让他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并非这一件。
从那日起,言惊梧练剑时,身边便多了个叽叽喳喳的小身影。
“你不吃东西的吗?好厉害!”
“你的剑能变出花花!好厉害!”
“你不认字吗?我教你,这个我比你厉害!”
言落桐总是一惊一乍,但言惊梧并不觉得厌烦,弟弟的到来让枯燥无味的小院终于多了些生趣。
他从言落桐口中知道了人活着是要吃东西的,小孩子是要去上学堂的,学堂里还有很多小孩子一起玩,一起上山爬树,一起写字画画,一起趁着先生睡着揪先生的胡子……
这是被困在高墙里的他从未见过的生活。
“哥哥,你不出去玩吗?”言落桐趴在书案边,期待地盯着正在练字的言惊梧。
言惊梧握笔的手一顿,摇了摇头:“父亲不许,他说我生来就是要练剑的,我要做言家的希望。”
“什么是言家的希望?”言落桐歪头吹了个鼻涕泡,“听着好累哦,都不能出去玩。”
言惊梧并未说话,他向往高墙外的世界,但他也知道在他剑法大成前是出不去的。
他唯一能见到的鲜活,是言落桐那双天真无邪的脸。
“哥哥,你好可怜,我不讨厌你了。”
“我给你带话本吧,学堂的先生可喜欢看那些话本了,里面有好多外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