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往后一仰，揉了揉眉心，语气带了点疲惫：“我们负责抓捕的编号是多少？”

张安安：“17号和4号。”

两个还……陆七猛地扬眉：“4号？”

FMA编号按照初次收押的时间排序，靠前的来得早，4号这个顺序，至少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感染者了。

张安安瞄一眼老实巴交的21号。

“抓捕任务与队内人员实力匹配，其余队伍平均一名A级感染者和两名B级感染者，您的队伍内感染者等级过高，平均A级以上了。”

张安安花了心思才调来了102号平均7号的实力，结果21号跑了过来。

陆七心道分配任务不考虑一下队长实力吗？她可是FMA公认的草包。

陆七一言难尽地望着右边优雅端坐的7号。

这个又是为什么会来？

7号冲她淡淡一笑。

张安安：“抓捕任务一般不会出动S级感染者，但这次脱逃的感染者等级较高，FMA只能调动稳定性较高的感染者，为了保证他们服从性不低于百分之五十，在选择队长上给予了S级感染者一定的选择权。”

7号接过话，那双雾紫色的眼睛看着陆七：“嗯，对，我选择了你。”一排照片里，她只看上了陆七的，她想她们应该认识过。

7号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面戴着黑色的束缚器，温和道，“不用担心，控制器连接了你的终端，如果我伤害了你，你可以随时启动它。”

她的眼神变了，陆七心道，C-233任务后7号应该又被进行了一次记忆清除。

但这任务是真令人头疼啊。

风覃知道她是个草包，这么难的任务应该不会主动安排给她才是，难道是访随的设计？

一段良久的沉默。

陆七问道：“期限是多久？”

张安安：“三个月。”

陆七重重吐出一口气把自己摔在靠背上：“我睡一会。”

意识沉进黑色的平面下，陆七的幻影面前是两张浮动在空中的黑白画面。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地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这就是记忆空间。

陆七捏下荒废楼道的画面，心念一动，转眼出现在D-31的居民楼内。

周围的环境以陆七的记忆为原型构建，陆七一层层看过楼内的样貌，她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下所有楼层，搭建出的楼层和现实的D-31的居民楼几乎没有差别。

陆七回忆了下常喜乐之前的方位，身形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消防楼道内。

小小的女孩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脸上还有泪痕，紧紧握着手腕的终端。

耳边没有乱七八糟的耳语了，楼内很安静，但她不敢再一次睡去，她醒来后尝试过呼唤终端，但没有应答，她害怕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

“你还在吗？”常喜乐望着终端喃喃道，“我听不到它们说话了。”

终端忽然亮起，常喜乐迫不及待地举起。

【有些事情耽搁了，抱歉，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常喜乐摇了摇头，攥紧右手手腕。

这不是梦吧？

她在心底确认，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怪物们真的都没了吗？

小姑娘埋头不语，膝盖下是蓝色的屏幕，抖动的肩膀展现出她内心的不安，陆七轻声道：

“你安全了。”

记忆空间能够以使用者的记忆为锚点创建一个和记忆几乎没有差别的空间，记忆最长为一天，一天后空间内的一切造物都会复原。

陆七第一次使用它是为了对付焚烛的人，由此总结出空间不能约束非空间造物，被拉入到记忆空间的人有独立的思考和记忆，不会受空间复原影响。

常喜乐的身体已经毁灭，但受D-31内的蛋糕塔影响，她的意志还保留着，魏真之前也是以意志的形态留在记忆空间内，所以陆七推测她也可以把常喜乐带到记忆空间内。

成功是成功了，但这样地“活着”，对常喜乐来说其实很残忍。

【你安全了。】

常喜乐盯着屏幕上的四个字，眼眶一热，眼泪从眼眶滚出，落在光屏上。

她已经很久没哭了，漫长的时间里，她躲在这小小的角落，往下是漆黑的一团，往上是未知的怪物，耳边始终有恶魔在低语：

下来吧，和我们变得一样。

她也曾无数次拉开最下面的一层门，想去见她的母亲，可妈妈总是会在最后推开她，常喜乐渐渐明白，妈妈不希望她打开最后的门。

她想要她坚持下去。

【对不起啊】终端说，【我没办法带你离开这栋楼，但我们已经离开有怪物的地方了。】

【这里不会再有怪物，但……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常喜乐微微怔愣：“我……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此刻的女孩脆弱又敏感，陆七本该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抚她，她开口，说出的却是：【我不确定，很可能是。】

常喜乐愣了愣，泪水旋在眼眶。

她已经失去了妈妈，现在还要一直待在这个没有灯的地方吗？

那她坚持的意义是什么？

常喜乐满腔的委屈和激动无处发泄，她一个人待了四年，楼内没有时间观念，每一分对她来说都格外漫长，于是她对着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终端说：

“我讨厌你。”

小孩子对不喜欢的人用词最恶劣的就是“讨厌”，常喜乐对陆七说了三遍。

“……我讨厌你。”

“讨厌你……”

“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要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还不如不要消灭那些怪物，我讨厌你！”

女孩的指责与发泄在寂静的楼道内回响。

常喜乐抿紧嘴唇，迟迟没等到终端下一句话，她心底一阵惊慌。

没等她说出“你还在吗”四个字，屏幕闪烁了下。

【可以。】

【你可以讨厌我。】

无论如何，常喜乐都需要一个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所以陆七接受了这句小孩子心中最恶劣的话。

【你可以讨厌我，我也答应过教你复仇，以后的每一天，我会来这里教你一些东西。】

向治安局的复仇之路过于漫长，常喜乐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出来的那一天，陆七决定给她一个看得见的目标。

【打败我，你就可以立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