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把长刀狠狠捅进卫临天的腹部，黑衣女人居高临下道：“太慢了。”

“卫叔！”

不远处宋洋被白栀拦下朝这边呼喊，卫临天瞥去一眼，动作迟滞地抬起胳膊，把手放在刀背上，吐出一口血。

“我……呃……”他突然跪下，抓住的陆七脱了手，卫临天伸手想要去抓，却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最终徒劳地把手放下。

黑衣女人冷漠地拔出刀，一脚将卫临天彻底踹倒，将刀尖上的血擦拭干净，随后抓起卫临天的肩膀想要将他从任务目标身上拉开。

就在这一刻——

黑衣女人以为已经死亡的卫临天突然动了一下，滋滋啦啦的光闪个不停，女人压低眉眼暗道不好。

电流从卫临天的肩膀流到她的手上，绷带迅速被灼烧成灰，许久未有痛觉的手臂传来阵阵酥麻。

黑衣女人：“你……”

她立刻松开了手，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三系异能……”震惊过后，她的眼神燃烧起了一种斗志，“跟我打一架，用你的全力。”

“哈。”卫临天摇摇晃晃架着陆七站起来，擦掉嘴上的血看了看，抬头对黑衣女人一笑，“你让我打我就打，那苏大美人可要说我是个莽夫了。”

“Sariel组的都是莽夫。”黑衣女人不以为意，“跟我打，你没得选。”她的刀划向不远处的两人，“否则他们现在就得死。”

卫临天咳了咳，“行啊，让我活着就行。”他把陆七往女人的方向倾斜，“这个你也拿去，刚好我累了，手也抬不动。”

“你认真的？”女人微眯起眼，她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出明显的敷衍，即便强行对战男人也未必会使出全力。

“无所谓，Sariel有句话我很赞同，人会在死亡之际掀出所有底牌。”她脸上的黑纹更加深了，眉目间充满杀意，手中的刀指向卫临天，“让我看看你的底牌。”

卫临天悠哉悠哉叹口气，随手把陆七往白栀的方向一推，“行吧，希望苏美人今晚出外诊。”他嘀咕着，召唤出火球，接下黑衣女人的一刀，抻出脖子大喊，“准备时间都不给啊？”

女人冷冷一笑：“你果然隐藏了实力。”

宋洋趁乱和白栀一起把陆七带离了战场，目光忍不住往卫临天那看。

“卫叔这么强的吗？那他为什么要接那一刀？”他碎碎念完，又去看沉睡不醒的陆七，急的把手指放在陆七鼻下，生怕大佬哪口气过去了，“大佬大佬你醒一醒啊，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别出事，我都还活着，你这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

白栀将担忧的目光从卫临天身上收回，看向昏睡的陆七的手。

那里抓着不久前卫临天趁机塞到她手里的东西，是一瓶绿色的液体。

为了专心战斗，白栀的蛛丝退出了卫临天的意念，在他把这个姑娘推过来的时候留下过一句话。

“给她喂下去。”

卫临天瞒了冒险家协会很多很多，他和焚烛认识，还有神秘的药剂，他的身份充满疑点，过往经历也盖了一层雾。

白栀凝视着那瓶从陆七手中拿到的药剂。

这姑娘体质特殊她一早便察觉到，在出租屋的时候她确定陆七能夜视，能无防护进入污染区，蛛丝无法侵入她的思维，还有那把杀伤力极大的电锯。

她对污染的感知力和自己不相上下，昏迷也是受了污染的影响。

她不再深思，将药灌进陆七口中。

无论卫临天和陆七到底是什么人都无关紧要，他们既然选择同行，旅途中就要给付信任。

她只要知道在那条小巷里，在她撑不下去时的一只手，只要知道当她问出“假如我是污染物呢”时得到的回答就足够了。

-

扭曲、视线扭曲、身体扭曲、到处都在扭曲……

呼吸仿佛被什么攥住，喉管严重变形扭曲，一口氧气也进不到肺里。

陆七已经分不清是寒冷还是僵直，她感觉自己的躯壳支撑不了她的重量，她在被挤压，被拍扁。

一颗巨大的眼球笼罩在她的头顶，像一颗滚烫的太阳，发出的却是极致的光和冷。

她似乎变成一株畏寒趋光的向日癸，从未停止直视眼球的欲望却总是被那森冷的寒意逼退转向。

“……记忆……成为我的记忆……”眼球失真的声音传来。

陆七无力地眨了眨眼，好可怕的气息，她的大脑仿佛也被冻结了。

动不了。

她被魏真的注视“吃”掉了，成为他记忆里的具象之一。

是预设的结果之一，不过陆七又觉得她还没死，还能抢救。

因为死人是不会有这么多内心独白的。

她还能进行心理活动，只是大脑无法运算，无法和肢体连结而已。

活着……

要活着。

陆七僵硬地立在小镇废墟之上，魏真的身形已经不见，天空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魏真】的本体来到了她的空间，以俯视姿态注视着她，想要把她最后一抹自我意识抹杀掉。

“完全……为……忆。”

他要她完全变成他的记忆。

像那些姜饼人一样，成为无自我意识的NPC，从灵魂上杀死陆七。

记忆不需要自我意识，所有人都必须成为其中的角色，除了第一视角外，禁止任何形式发散。

一切为了真实，一切为了客观，一切为了后人阅览。

陆七试着去调动她的手指。

失败。

失败。

失败。

她摒弃一切杂念，不断底尝试，第3987次失败后，她仍没有放弃。

只是个简单的指令，陆七在内心一遍遍道。

她不能让自己停下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活着，陆七，陆七，活着。

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她的嘴里弥漫开，味蕾最先品尝到一股苦涩的味道。

冻结她的冰正在被气流融化，陆七能感觉到，可她无法等待，于是咬破舌尖加速恢复。

【“傀儡娃娃”使用成功！剩余使用次数：1！】

她召唤出傀儡娃娃，傀儡娃娃复刻出她手中的绿色药剂，随陆七一同饮下。

是熟悉的苦涩感。

陆七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的san值在飙速回升，体内的两股气流汇聚成一条温暖的河，在她的血液里奔腾。

有人在帮她，不止羽毛。

陆七仰起头和骨碌碌转动的正中央眼球相对，那颗眼球微微眯起，睁得更大了。

但陆七完全不畏惧。

“你……”发现无法定格陆七后，眼球快速眨起眼睛，其他的小眼睛们纷纷效仿。

“够了。”陆七说，“你已经不是魏真了。”

魏真会铭记他的故乡，铭记那惨烈的死亡，他决不会臆造虚假的历史，现在的是披着魏真躯壳的怪物。

一个把记忆当作锁链的疯子。

很遗憾，魏真的锚点把他的记忆变成了一种格式，他否决了所有的感性，包括他的自我意识。

“一个合格的记者，需要的不只是绝对的正确，还有共情能力。”陆七和眼球对视，平静地说，“魏真抹杀掉了他的感性，失去情感，想要铭记的东西就失去了铭记的理由。”

“魏真，如果你尚有意识保留，听我说，不要放弃。”那柄小巧的手术刀在陆七手心告高速转动，发出一片片风刃，陆七弯腿一跃，肩膀快和眼球齐平，她的神情冷静而可靠，“因为有人像你一样，牵挂你的家园。”

她重重扎下一击，眼球躲开了。

风刃将一颗小眼球切成两半，天空响起刺耳的尖啸，一片记忆被摧毁了。

核心眼球瞬间换位到小眼球的位置，恶狠狠盯着陆七：“他被我吃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遗忘，唯有我，唯有我才能让一切永恒存在！”

陆七再度举起手，面无表情：“那个捡垃圾盖房子的NPC，在黑雨降临那一刻，拉住了我的手。”

又是一次尖啸。

眼球：“你闭嘴！你懂什么？！他是我的，我能实现他的愿望！”

陆七第三次飞出风刃：“他保护了我，也保护了另一个人，我们都没有变异。”

“那个角色做出了超出剧本的行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的记忆不完全被这个怪物控制。”

眼球还要说什么，陆七加快攻击，不再给它插话的时间。

“我见证了你家乡的遭遇，我会成为你的传递者。”

“B-001现在还有3个传递者。”

“想要让你看过的一切不被埋藏，就拿回主导权，亲口讲给我们听。”

“我知道你还存在，宁安疗养院那个隐形人是你。”陆七的语调平稳而不失力量感，在眼球有意的干扰下仍清晰可闻，“既然选择走最艰难的路，就请勇敢地继续走下去。”

一分种过去了。

回应陆七的唯有沉默。

陆七：“……”

“哈哈哈哈哈哈！”眼球得意大笑，闪避中不忘嘲讽陆七，“我早跟你说了，他被我吃了！吃了你不懂什么意思吗？就是死了！你说的话他听不到的，你还是乖乖听话，变成我的食物！”

“我还挺欣赏你的，你要是现在识趣点接受我的恩赐，我就考虑给你个好一点的角色，怎么样？”

陆七嘴角扬起一抹嗤笑：“恩赐？”

“嗯，对啊对啊。”眼球活跃地跳了跳，“在我的记忆里，你和永恒共享生命，你的躯壳用不腐烂，我给你你想要的财富权力，给你真挚的爱情……或者，你想要别的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陆七：“能把囚牢形容成恩赐，你的文化素养也就这样了。”

“让我猜猜看，你现在'吃'不掉我是不是？所以想要让我主动接受你的恩赐，让我放弃抵抗。”

眼球目光飘忽不定：“你在胡说什么？我是高智慧生物，我想要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同意！”

“你在恐惧什么呢？”陆七置身在充满眼球的空间里，一举一动皆被记录，污染物在不同的记忆里切换，方位捉摸不定。

她从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里看到不同的倒影，看到工作的小美，看到捡废品的影子人，看到在荒芜废墟里看日出的魏真……

也看到了站着的自己。

“你把【魏真】关起来了，你发现你的意识正在被取代，你迫切要吞噬我的意识，夺回主导权。”陆七每说一句就往它的方向逼近一段，眨眼间她再次出现在巨大眼球面前，仰视它，“撕碎你的眼球，他是不是就出来了。”

用陈述的语气说出疑问句，陆七压根没给它辩驳的机会。

旋转的风刃分割开战场，眼球被框进风场里，镜面傀儡早已抵达在另一侧。

“你居然妄想伤害我？！”眼球慌乱地眨动，想要后退进其他记忆空间，却在半路撞上其他障碍。

它张皇无措地往后看去，猛然瞪大眼睛。

是他？！

他早死了！

“不，你杀不死我！”眼球很快稳下来，看向陆七，“我代表永恒，没有人能杀死我！”

风场外无数眼睛争相挤来，被密集的风刃切成片，声声尖啸险些刺破陆七耳膜。

身体负荷快到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