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由,卫东阳一怔,随即回想起,好似自从初见徐婉到现在,除了游园围猎那几回,平日里,徐婉自已穿衣裳,似乎都是多做素净打扮的,头上既不曾戴珠翠,脸上也没擦过脂粉……只是出来扫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有什么必要避着人,藏着掩着不说,临到出来了,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人那样轻‖浮说笑,成个什么样子。
眼前又浮现,刚刚秦仙儿搂徐婉又亲又揉的情景,卫东阳心里一阵的不舒服,欲要发作追问一番,话又都说到了生死之事上,不好再翻过头去计较,只得忍下不虞,道:
“既是这样正经的大事,你昨天怎么不说一句,也好叫人给你备一份香烛祭酒……”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日头才移了西,要叫人赶着去置备一席祭桌,到是来得及,但总终太匆忙,显得不够郑重,卫东阳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
“今天罢了,过几日就是清明,再替你补吧……”说着,看徐婉低眉垂睑的模样,卫东阳不爽的哼了声,道:“不是说有话跟我说,要说什么?
闻言,徐婉愣了愣,抬起眼皮,轻轻的看了卫东阳一眼,随即忙又移开,淡淡笑了笑,道:“就是想来跟世子爷解释一二……我,我……刚刚有些失礼了。”
徐婉说的失礼,是指刚顶卫东阳那句挣五六七八年的话,不过卫东阳听了,却自发的理解成徐婉是在为刚才岸边的那一幕认错,见徐婉自个把话绕了回来,卫东阳也不客气,逮着徐婉的话,就着心里没焉下去的火,开始从头到脚的数落徐婉:
“知道自己失礼就好……大庭广众的,跟人那样说闹,成什么体统……”
说了大半天,卫东阳总算稍顺了气,才放徐婉回了席上。等徐婉去了,卫东阳自己坐着回思了会,又叫方青来,重新另备了桌素膳,送到包厢去。
徐婉回到席上,卿姐儿桂姐儿又打闹着追问卫东阳的身份,见徐婉只不说,桂姐儿卿姐儿只得不情不愿的呿着气,抛开了手,倒是秦仙儿见众人挝酒划拳有了醉意,便拉过徐婉独坐到边上,俯身贴到徐婉耳根,压着嗓子道:
“心肝儿,你着实跟我说实话,那小公子是谁……算了,不管是谁,都是难得出挑的人品,把以前我教给你的本事,都使出来,抓牢他,知道不知道……”
徐婉闻言,只笑了笑,没说话。
“没良心的小东西,人家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秦仙儿还要再说,看见她俩说私话的桂姐儿扑了过来:“你们悄悄的说什么,也说来叫我听听……”
“走开,直往人身上凑个什么……”
秦仙儿朝徐婉一眨眼,推攘着粘到她身上的桂姐儿,两人闹着回了席。
方青打点的席面,是得月楼主打的招牌,名回春宴,果碟干碟大菜点心,上下加起来,共有百多十道,众花娘放开胃口吃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过才吃了十分之二三,所以等酒阑席散,方青又按卫东阳的吩咐,将未动过未吃完的菜肴,打包装盒,连食盒带碗碟盆盅,一应让人抬了跟着,送与众花娘带回去。
卫东阳独自坐在雅阁里,等将散时,才又起身出来露了个面,送完了众花娘,再坐船重新回到码头,已经是黄昏时分,小厮们牵了马来,卫东阳将自己的马让给了徐婉带徐文骑,自己骑了方青的,等回到府上,又先送徐婉回了晚香院,才转头回了公主府。
卫东阳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方青一干小厮们却都在心里暗自吐舌,到是含月柳条见徐婉回来,先把早上公主府的事说了,柳条又拿出卫东阳赏的荷包,倒出里头的小银锞子,递给徐婉看:
“这么些年,我还是头一回得世子爷的赏呢,姑娘,以后去公主府回话,都让我去吧……”
边上眼馋了一天的柳枝,上来一把将银锞子抢了就往院子跑,柳条恨着声追了上去,两人闹成一团,闹了一会儿,含月便让她们去厨下,叫抬了热水来,晚香院的众人各自梳洗安置不提。
倒是卫东阳,回到公主府,李眉正领着含真含笑,打点要给卫候爷送去的衣裳东西,看到卫东阳回来,李眉让人将铺了一榻的鞋靴收了,拉着卫东阳细问了半天,又叫人赶紧摆膳。
卫东阳不太饿,勉强陪着李眉吃了半碗饭,就停了筷,到晚收拾好,躺到床上,不知怎么的,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浑身只躁得难受。
含云听着他在帐子里的动静,半步也不敢离开,卫东阳自己折腾了半天,烦躁不堪的坐起身,将帐子一撩,不耐的道:
“倒杯凉茶来。”
暮春天气,乍暖还寒,正是容易过病的时候,含云哪里敢在夜里给卫东阳凉茶吃,但看卫东阳的脸色,又不敢明说不行,思想了会儿,看卫东阳近来练棍练得勤勉,便使了眼色,示意小宫女下去慢些倒茶,自己边挂着纱帐,移着灯烛,道:
“世子爷若是不自在,奴婢给世子爷点盏木樨玫瑰露可好,这样时气,喝了凉茶下去,容易犯脾胃,前儿个徐姑娘还特意来跟奴婢交待,说世子爷现在练武到了紧要关头,让我们夜里注意着,别叫世子爷受了凉……不然要耽误练那叫什么陈香的招式……”
闻言,卫东阳眉头一皱,往含云垫起的靠背上一倒,没好气的道:“换杯温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