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值阳春天气,太液湖一带游人如织,卫东阳游了一回湖,也甚无聊,出得园来,跨上马背,正欲回公主府,抬眼居然就看到徐婉正牵着徐文,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从山坡另一头走了来。
站在马下笼着嚼环的方青,看卫东阳骑在马上不动,顺着卫东阳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徐婉和徐文,惊得半晌才回过神来,奇道:
“怎么这也能遇上徐姑娘?”
卫东阳见根本没看到他的徐婉,领着徐文下了山坡,坐到溪边大柳树下一卖馄饨面的摊挡里,从袖中掏出荷包,倒出二十来文钱,放进摊前收钱的竹筒里。
卫东阳看得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让方青去把人请过来,这时,柳堤上,一个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摇着腰行来的花姐儿,走到摊挡前,紧贴着徐婉坐下,然后摑过徐婉脖颈,就在她脸颊上香了一个吻。
卫东阳方青:“…………”
这一幕实在让人震惊得无话可说!
方青干咽了口口水,揉了两下眼,结巴道:“世,世子爷,刚才,刚才小,小的……”没眼花吧。
可惜,方青的话还没说完,花姐儿带着勾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和徐婉跟她放松轻甜的调笑,就隔着人群传到了他耳朵里,证明他的确是没眼花:
“没良心的小冤家,一去就没了音信,抛闪得奴家,朝朝暮暮的挂念你……”
花姐儿嘴里说着,手上还没停,涂着丹蔻指甲长长的手指,在徐婉脸上来回勾勒了两遍,又拉过徐婉的手,按到自己半露半敞的又鼓又翘的胸脯上:
“你摸摸奴家的心,为你都碎成什么样子了……”
“那这可要怎么给你补呢,罚我吃口胭脂好不好……”
“想得美,罚你下半辈子,日日夜夜都替我画眉梳头还差不多。”
看着跟人调笑自若的徐婉,方青顿觉自己不仅眼瞎,连耳朵也聋了,卫东阳却黑着脸翻身一跃,跳下马来,拂开人群,大步流星朝馄饨摊走了过去。
徐婉本要顺着秦仙儿的话,再打趣句:日日夜夜不行,今日倒是可以,话未出口,眼前一暗,卫东阳跟天上落下来似的,站在了面前,饶是徐婉再淡定从容,也惊得愣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拂开搭倚在她肩上的秦仙儿,站了起来跟卫东阳见礼。
徐婉面上虽表现得十分淡定,但眼底终归闪过两分不自在,卫东阳不动声色的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本来气盛之极的心,不知怎的就软了。
这几年,天天同李丹江牧他们混一处,卫东阳早把什么美貌妖娆,丰艳诱人的歌妓戏子,粉头舞娘,也不知见了多少,就秦仙儿这样艳‖俗‖妖‖艳的打扮,他看一眼,就知道秦仙儿是那等最上不得台面,在私栏娼竂里,倚门追欢卖笑的窑姐儿。
他自来是最不爱见这样的人,于是看了秦仙儿一眼后,便强忍下心中的厌恶,对着徐婉和秦仙儿,点头致意,笑道:
“原来小先生今日出府,是为来此踏春游园的,早知如此,我合该跟小先生一起才是。”
没想到卫东阳如此说话,徐婉怔了下,嘴巴一张,就要开口顺着卫东阳给的梯子,把话圆了。
这时,同秦仙儿一起出来游玩的一帮花姐,寻着秦仙儿打打闹闹的走了来,一看到徐婉,里头一叫卿姐儿,一叫桂姐儿的,便嗳哟一声道:
“这不是徐大姑娘嘛……可是快有近大半年,没见着过了……大姑娘如今在那里挂落?!”
说话间,桂姐儿走到近前,拿扇子扑了下徐婉秦仙儿,笑道:“我说秦仙儿跑什么呢?原来是看到徐大姑娘,自己悄悄的躲了来。”说着,看向通身贵气的卫东阳,桂姐儿飞着抛了个媚眼:
“这是大姑娘新续上的相好吖……好俊俏的哥儿。”
话落,桂姐儿便伸出纤纤食指,要去勾卫东阳的下巴,到是刚刚还放浪无形,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徐婉又亲嘴又揉胸,但自卫东阳出现,一下就收敛了满身风尘之气的秦仙儿,一把打下桂姐儿的手,嗔她道:
“瞎摸乱碰什么……心肝儿现在是人家的先生……”
桂姐儿笑嘻嘻的缩回手,将手上的小团扇,含到嘴里,咬得咯吱声响,媚着声气笑道:“什么先生……是床‖上的先生,还是床‖下的先生……”
跟了过来的方青,听桂姐儿说得着实不堪入耳,正要出口喝斥,卫东阳却摆了摆手,只当没听桂姐儿粗鄙之言,扫了眼徐婉,客气知礼的朝众人一笑,道:
“小先生是家父请到府上,教我练武的师傅……大家都是小先生以前的旧相识?”
众花娘扯帕子的扯帕子,掩嘴的掩嘴,嘻嘻哈哈的点头。
卫东阳看得微一沉吟,想了想,笑道:“即是如此,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我做个东道,请诸位吃席薄酒……只当答谢大家以往对小先生的照顾之情。”
环顾四周,见四下着实没什么入得了眼的馆子,卫东阳只得勉强指了湖心岛上的得月楼,让方青去打点治席。
卫东阳虽不大瞧得上得月楼,但太液湖得月楼在京城百姓口中的名气,却是一等一,百年名店,富贵人家宴请治席的销金窟,菜肴只做鲍参翅肚,鱼唇鹿筋,熊掌干贝等稀罕难得之货,一席中等的席面吃下来,至少也要二十来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