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太过突如其来,但镜心还是默默算了一下,“三……三万多年。”
“在神界呢?”
“……一万多年……”
镜心觉得,自家主子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奇怪,总是问一些以前从来没问过的问题。
“我知道灵泽来自人界,花芜来自仙界凤凰一族,商翟也是仙族,离昊是妖族,殊冥来自魔界,司渊是游魂……却从不知道我自己从哪里来。”
镜心倒吸一口凉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才道:“主子,从前您不是说,您来自人界吗?”
稷辛道:“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年有人将我送到神爻山下,跟我说,让我上山拜师学艺,所以,我当时默认我的爹娘或许是附近的村民……”
关于稷辛的身世,一直是个禁忌。不过这件事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镜心一颗心直打鼓:“这……这很有可能啊。”
稷辛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目光落寞:“但现在,我有些怀疑。”
镜心心里有些打颤:“……为什么?”
“直觉吧。”
“主子,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稷辛恍若未闻:“尊上一再交代,让我留意修罗、提防屠寂。你说,他这是何意?”
镜心努力组织语言:“……尊上此举定有深意。”
“深意……他从来做事,都有深意。”
镜心望着他的背影,小心的说了一句:“主子,尊上……尊上有他的难处。而且,您不是说过,无意探究从前吗?镜心以为,您跟尊上情同父子,这一点在任何时候都毋庸置疑。”
稷辛眼底愈发黯然:“情同父子……若真如父子,也不过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罢了。”
镜心隐隐觉得大事不妙:“……主子,您别多想,尊上他……”
“说起来,我在魔界三万多年,道从未去过罗刹之地。屠寂说,近来那里聚集了一群散魔,不知所为何事。”
镜心惶乱不安:“主子,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好像是有人在罗刹之地拾到修罗族的宝贝,这事一传开,就有不少人前去碰运气。那罗刹之地本就是从前修罗族聚居的地方,捡到遗落的宝贝也不足为奇,等过段时间,他们自然也就散了……”
“修罗族的融灵珠当年被神界定为邪物,却一直下落不明,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拾到,怕是后患无穷。”
“主子,这种小事想必魔君会处理……”
稷辛头又疼了,镜心将人扶进内室休息,在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静心的香。这香味道很浅,但却有奇效,稷辛很快便陷入沉睡。
镜心将帐子放下,看着榻上的人,长长叹了口气。他将殿中灯火调暗,这才慢慢退出去,守在门口。
“稷辛,稷辛吾儿……”
稷辛长睫抖动,耳畔隐约响起一个深沉高昂却又神秘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和诱导。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只有拨不开的浓雾。
“稷辛吾儿……”声音从大雾中传出,四面八方回响。
稷辛立在雾中,似梦非梦般的感觉,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能感受到昏暗潮湿的水汽,“何人装神弄鬼?出来。”
“吾儿长成,为父甚是欣慰。”
浓雾渐次散开,幽深的黑暗里慢慢露出一个约摸丈高的石像,手执翁金锤,红发黑甲,怒目圆睁,虽是石头,却连身上的青筋血脉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周身为金光锁链所缚,外围浮动着一层神秘又壮观的金色符文。
稷辛被这一幕震惊,什么人会被用如此方式禁锢镇压?在他的记忆里,闻所未闻。
“你是谁?”
“五万年不见,吾儿不记得父王了吗?”
稷辛心中大震,“你在胡说什么?”
“五万年前,魔界因不满仙神两界多年欺压,与之宣战。此一战长达数千年,三界投入百万之众,父王亲率魔界正义之师踏平仙阙,直捣神界,所到之处,仙神俯首称罪。至此,魔界成为六界之首,号令一出,莫敢不从。奈何天道不公,重矅袒护神界,以莫须有的罪名屠戮我修罗一族。我等拼死反抗,仍被屠戮殆尽。吾儿那时尚在腹中,你娘在混战中为重矅所杀,父王以为,吾儿早已在那场大战中身死,不曾想,你竟然还活着,你还活着,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修罗一族……”
稷辛在短时间内接收到如此惊人震撼的信息,半天都没回过神,“……你是修罗?”
“吾与修罗族残部被重矅囚于昊天塔中数万年,不见天日,饱受折磨。如今见我儿安好,为父心甚欢喜。”
稷辛难以置信,却又隐隐感到不安:“……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一切?”
声音重重叹气:“……你有此怀疑也在情理之中。你可来罗刹之地,昊天塔乃我修罗族镇族之宝,唯有吾之血脉方能开启,你若不信,一试便知。”
稷辛后背发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我不可能是修罗族。若按你所说,我果真……尊上……尊上不可能留我。”
“你是修罗族数万年第一个纯血修罗,血脉觉醒,六界之内,战力无可匹敌。傻孩子,他留着你,不过是想让你为他所用。我们修罗族,生来便是最卓越的战士。”
“这不可能……”
“懦夫!”声音发怒,“难道你连求证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来罗刹之地,来昊天塔,一切你就都明白了。稷辛吾儿,父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