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矅又问:“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元十三掏出钱袋,抖搂干净,就两块冥石。
重矅连钱袋一起拿走:“安安心心把我这里的账还上,争取早日上路。”
“……”
元十三怔怔看着他,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会如此无赖,却又叫他无计可施。
可他分明已经确定面前这个人不是他,但还是难以遏制那种无法言说的久违的熟悉感。
他想,一定是他顶着谢爻这张脸,一定是这个原因。
“你到底是谁?”
他还是脱口而出,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眼睛里捕捉到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在这种明知莫名其妙却又心甘情愿陷落的纠结里。
重矅沉默了几秒,也看着他:“你希望我是谁?”
元十三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像你尊重我的意愿一样,不是我希望你是谁,而是你愿意是谁。”
重矅说:“我是你的朋友谢爻,你可能不记得了,但……”
元十三摇头,眼神固执又倔强:“你不是。”
重矅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口水:“无论我是谁,现在我是你的债主。”
元十三心中苦笑,他宁愿用债主的身份,也不愿意跟他承认他就是渝占亭:“所以呢?还清欠债,你我两清?”
重矅给了他另一个选择:“或者,跟我回去。”
元十三心底发苦:“你还不明白吗?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想留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去?”
重矅说:“我当然不明白。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明白?”
“是不是我告诉你原因,你就会离开这里?”
“不一定,除非你说服我。否则,我不介意再去六合天一阁借上一笔巨款,请他们来把你带回去。”
“你为何如此无赖?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这话应该问你自己,你想如何?”
元十三双目黯然,妥协般说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很清楚此处是什么地方,我走不出去的,我不想连累你。”
重矅看向窗外:“这些人被困在这里,是因为别人困住他们吗?”
元十三说:“你不是说尊重我的意愿吗?我愿意留在这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别人困住我也好,我自己画地为牢也罢,我认了。”
重矅看着他:“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你想离开这里,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元十三眸中哀伤:“你很了解我吗?”
重矅摇头:“我只是根据你现在的情况做出推论。你真灵未散,灵气尚且充沛,况且你来栖止地数日,也未曾动身前往无相门,说明你心中尚有未了之事。”
“原来你知道我真灵未散,你早就知道我在骗你……”
“这算不上欺骗,你以前事皆忘的状态出现在我面前,这只是你的选择。”
“那你呢?”萧珏反问,“你以谢爻的身份出现,也只是一种选择?”
两人对视,默了一瞬,重矅移开视线,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提起另一个话题:“我们当日是在喜神庙里找到你,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萧珏也顺势移开失落的视线:“那庙的确有些古怪,我在里面见到一些……”
“见到什么?”
萧珏看向他处:“一些场景……”
“具体呢?”
萧珏有些抵触:“一定要问吗?”
“要问。”
萧珏看着他,眼里的抗拒一点点散去,到最后甚至是绝望的妥协了:“我看到你大婚时宾朋满座,红烛高燃……看到曾经死在我剑下的和因我而死的人一齐向我索命,无非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
萧珏说完,便要了一壶酒。伙计蔫头耷脑的把酒送来,继续猫回柜台旁边打瞌睡。
整个大堂只有他二人。
萧珏满满斟了一碗,自顾自喝了些,便捧着酒碗发呆。
重矅一直注视着他,问起另一件事:“你为何突然摘下银面?”
萧珏看着酒水里的自己,嘴角勉强牵动:“这样在死斗场更能威慑对手,不是吗?”
重矅淡淡道:“怎么伤的?”
“降伏凶兽时,一时大意……”
“是那只金猊?”
萧珏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传闻数百年前出现过一只金猊凶兽,为祸人间,我想能伤你的,也只有它。要降服这只凶兽,的确不易。”
说起别的,萧珏慢慢放松下来:“当年,我们师兄弟苦战数日都奈何不得,幸蒙一位仙君出手相助,才将它镇入苍梧峰下。自那之后,我便覆面。”
重矅说:“其实,要治好你脸上的旧伤,恢复面容,也不是难事。”
萧珏说:“当年那位仙君说过,我伤势太重,天火烧伤难以复原,加之金猊浑身剧毒,连他都没有办法,所以他留了一只银面给我。”
重矅端起面前的茶又喝了一口:“也许当年那位仙君是因为降伏凶兽耗损过大,所以无法替你医治,这个判断只是基于他当时的情况做出的。”
萧珏看看他,重矅移开视线:“我认识一位神医,医术可“活死人、肉白骨”,回去之后,便将他引见给你。”
萧珏突然问他:“我脸上的伤是不是十分狰狞可怖?”
重矅仔细看过后,道:“我只看到当年凶兽肆虐的狰狞可怖。”
萧珏说:“我本也不在意这些,可若有了比较,总归是不能免俗。我已经快想不起自己本来的样子,在衍天宗,那里人人如白璧,我必须日日戴着那张银面,但是在这里,我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眼光。”
“抱歉。”
“为何要道歉?”
重矅答非所问:“……你且安心,我认识的那位神医一定会治好你的伤。”他话锋一转,“至于索命,又是怎么回事?”
萧珏迟疑了一瞬,目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身为修士免不得伏妖降魔、镇邪除祟,难不成你诛杀的邪祟还敢找你索命?”
萧珏不自觉捧紧面前的酒碗,不安的跟他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重矅说:“你问我是否了解你,我现在不就是在了解?没有人天然就应该了解另一个人。”
萧珏盯着面前的酒水,低声说道:“有些人,越是了解,越想要靠近;而有些人,却恰恰相反。很多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传闻说我如何杀伐果决、冷漠无情,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疑、敏感、自卑且固执,甚至胆小懦弱。无论青赋也好,还是萧冕、储龙也罢,他们敬佩的一直都是那个能一剑断山河的扶华仙君,他们从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听过,重矅缓缓的说:“我以前养过一些小兽,这些小兽脾性各异,有些温驯,有些则凶戾无比。它们靠野兽的直觉选择主人,很少会因为投其所好而臣服,同样,这样的小兽亦最忠诚。”
萧珏慢慢抬眼,重矅淡淡道:“我这个故事或许并不十分恰当。萧珏也好,扶华仙君也罢,他们都是你的一部分,你只需要坦然接受即可,至于旁人是否接受,无需你替他们劳心。”
萧珏问:“你觉得我是在意旁人吗?如果你知道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曾亲手弑兄,曾因一念之差致使生灵涂炭,你还觉得能接受?”
重矅坦然道:“若你真如此丧心病狂,便不会自愧至此。”
萧珏抬起头,决绝的说:“你既要问,我便都告诉你,如此你我都好死心,你回你的沧川渝氏,我也去我该去的地方。”
萧珏眸色尽失,像接受审判的木偶:“三百多年前,我和几位师兄弟因阻隔天火和凶兽被困在下修界,与此同时,我们也因无法阻止天火蔓延之势,而不得不筑起结界,人们同天火一道隔绝在结界之外,当时被焚为灰烬的百姓不计其数……”
“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他们凄厉的哭喊,我就站在结界里,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
“……衍天宗设立无尘处,对外宣称那是先辈魂灵安息之处,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是为祭奠当年在那场大火中罹难的生灵,也为我们自己求一个心安……”
萧珏越说越绝望:“我们师兄弟四个,只有我和大师兄得以苟活,后来他因为那场大火生了心魔,我想尽办法替他压制,却都无法化解。更想不到的是,他最后竟然疯魔到数次想要劈开封魔渊,放出凶兽,一次,他又失控了,无论我用什么法子都无法唤回他的心智,最终,我……一剑杀了他……”
萧珏埋着头,似乎要埋进面前的酒碗里,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可捧着酒碗的手却颤栗不止。
“我当时……一剑就削下他的头颅,封魔渊底下的怪物瞬间就将他吞噬……我连他的尸首都没能守住……大师兄他……本名季明霄,改为萧既明后,他给我取名叫萧珏,他说,珏乃双玉,今后只剩我们师兄弟,定要彼此信任,相互扶持;他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我的伤,所以特意将灵圃放在我的苍梧峰,方便取用灵植;他还说,我们一定要将衍天宗建成比神剑阁还厉害的仙门大宗……”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天色渐变,呼啸的厉风破窗而来,桌椅震颤,茶水泛波,重矅感应到浓重的幽冥气息正从四面八方围拢。
“萧珏……”
重矅唤他,可他已然什么也听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他仰起脸,宛若寻求庇护的稚子般望着重矅,双眸空洞,毫无神采,已然失了神志。
“他只是生了心魔,我应该帮他,而不是杀了他……”
“可我做了什么?兄长死时,莲舟……才七岁……”
“我没有照顾好大嫂,让她殉情而死,也没护好莲舟,让他损了金丹,更没守住他倾注全部心血的衍天宗,让它付之一炬……”
“我……我还肖想莲舟的道侣……我明明已经知道他跟无涯的关系……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痴想妄想……”
“我为何如此不堪?我原来如此不堪……”
窗户砰的一声全部洞开,整个栖止地上空盘旋着无数闻风而来的幽冥,如飓风俯瞰,仿佛准备随时席卷一切。
驿站的老板和伙计吓得飞溜进内堂。
重矅试图唤醒萧珏,但他如坠深渊,充耳不闻。
四方幽冥窥伺,跃跃欲试。
重矅置身其间,周身灵气因为抵御幽冥浊气侵体而极速流失,他的神魂感应到极度危险以至于大有被逼离的趋势。
重矅抬手封了周围的窗户,他无法催动神力,只能借谢爻的灵力勉强筑起结界。
做完这些,他起身过来察看萧珏的情况。
萧珏受幽冥侵扰严重,只是木然注视着他,看他替自己切脉,检查瞳孔,耐心又细致的观察自己的反应。可他双眸如深渊,似乎任何东西落进去都只会瞬间堙没。
幽冥开始冲击窗户,发出鼓点般密集的响动。
“你听见了吗?”萧珏双目悚然,两只手紧紧抓住重矅,直往他怀里钻,“它们来了,它们来了……”
“谁来了?”重矅问他。
“他们,他们来找我了……我不想跟他们走,我想留下,我想留下……”
空洞的眼睛里清泪横流,竟是愧疚多于恐慌。他无助的祈求着,却不知该向谁寻求庇护。
泪水落在重矅受伤的手背上,他只感觉火辣辣的疼。
重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别怕,你不想走,没人能带走你。”
萧珏语无伦次,眼睛直勾勾的不知盯着哪个方向:“是我害死他们,是我让他们被大火活活烧死……我亲眼看见他们从活生生的人被烧成焦炭,风一吹,就散了……死了好多人,好多人……”
萧珏在他怀里止不住的颤抖,重矅抱住他,按住他乱动的双手,依旧平静的说道:“一切与你无关。是我没有守好洪荒封印,致使天火降世,凶兽脱逃,肆虐下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于那些不幸罹难的生灵,他们若要索命,你便让他们来找我。”
“不,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萧珏近乎疯魔,幽冥疯狂冲击四周的结界。
重矅感觉每一次撞击都撞在他的胸口上,似乎要将他的胸腔震碎。他的左手疼痛难忍,黑纹疯狂生长。
此刻,他只有一缕神魂附在谢爻的真灵之上,以谢爻的灵力,一旦与外面的幽冥冲突,很难全身而退。一旦结界被冲开,他二人瞬间就会被吞噬殆尽,他想,他得想法子把这些幽冥引开。
他正欲起身去察看外面的情形,刚一动,便被萧珏拽住。他寂然的眼睛里满是警觉和惶恐:“你去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不准备带我回去了,渝占亭,我不想留在这,渝占亭,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泪如泉涌,喑哑的声音像一根刺扎进重矅心里。
他只有一片仅剩的残魂,这世上能残存的魂魄无一例外遍体鳞伤,只因残念得以苟活。一般的残魂压根无法支撑躯体,因为它们无论身心都十分脆弱,并极易被执念影响,做出旁人眼里不可理喻之事,如今,又受幽冥蛊惑,因此,对于他的任何行为,重矅都不意外,他轻轻拍了拍他,试图缓解他的紧张。
但萧珏紧紧抱着他,泪如雨注,却又显得笨拙惶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兽,眼巴巴的期望能有一个人遮去他头顶狂暴的风雨:“你不要留我在这,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在你跟无涯之间摇摆不定,我不应该总是拿你当他的影子,我不应该在谢爻出现的那一刻动摇,我错了,你不要把我留在这……”
重矅替他擦去眼泪,温柔的说:“好,我知道了,我会带你回去,不会留你一个人。”
萧珏痛哭,在混乱的情绪里辗转,在极度撕裂的矛盾中煎熬:“可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我还杀了兄长,他是莲舟的父亲啊,是我让莲舟变成无父无母的孩子,我应该留在这里赎罪,我应该留下的……”
重矅说:“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怪你。”
萧珏拽着他的手笃定的说:“他们会怪我,会怪我。在这里,我一闭眼就梦见他们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梦见兄长问我为什么要砍下他的头颅?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渝占亭,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珏精神极度紧张,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重矅不得不先稳住他的情绪:“这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极限,你无需为此负疚。至于萧既明的死,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他嫉恶如仇,就算泉下有知,也绝不会责怪你。”
萧珏直摇头:“不,不,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重矅扶住他的后颈,让他看着自己:“你这般自愧自责,若是重来一次,你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萧珏陷入了更加沉痛的悲伤之中。
“你还是会那么做,因为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情况只会更糟。在那种情形下,你别无选择。就算重来一次,也无法避免。既然如此,何必自愧自伤?”
萧珏说:“可终究是我造成了这个结果,是我害了他们……”
重矅抱着他,声音温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若说罪魁祸首,怎会是你?自然是让天火泄落、让凶兽逃脱之人?若是他们要索命,只管让他们去索此人的命好了。”
萧珏两眼通红,泪眼婆娑的望着他,重矅抚了抚他的脸,轻声说:“你若实在害怕,我便点你为神。你有天缘,与其一缕残魂在下界受幽冥侵扰,不如散去尘缘,便不会再有这些烦恼。好不好?”
萧珏抓住他的手直摇头。
重矅循循善诱:“我点你为神,则无需受九天玄雷。若天道让你晋神,便有雷劫。”
萧珏还是只摇头。
重矅只好放弃:“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吧。”
萧珏伏在他怀里,重矅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他的心慢慢被包裹,感受到心安和踏实,情绪得以平复,整个人双目紧阖,眼含泪光。
“渝占亭……”他轻唤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已经音不成音,调不成调,“为什么你要跟别人成婚?我们不是已经行过礼了吗?难道都不作数吗?为什么要把我推给谢爻?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我?为什么……你突然就不要我了?”
重矅衣襟被浸湿大片。
“我到底哪里不好?我改,我改好不好?”
重矅感觉心脏收缩,眼前飞快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他试图看清,心念一动,手上的黑纹瞬间窜上脖颈。
他立马止住思绪,冥神静气,将那一点妄念强行逼退。
萧珏如稚子啜泣,喑喑哑哑,一遍遍唤渝占亭三个字。
重矅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萧珏抓住他身后的袍服:“渝占亭,我们和好吧,我们不要再这样了,我受不住了,好不好?”
重矅看着他说:“……好。”
听到他的回答,萧珏并没有彻底安心,反而伤心起来:“可是你成婚了,你已经成婚了,你怎么能成婚……”
重矅只好说:“你记错了。”
“我记错了……”萧珏意识混沌,对重矅的话并不能做出清晰的判断。
顿了半晌,他突然在人怀里摸来摸去,自己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里一直嘀咕:“聘礼呢?我的聘礼呢?”
重矅一头雾水:“什么聘礼?”
“你给我的聘礼……”摸着摸着,他仰头痛哭不止,像是失去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你给我的聘礼不见了,难怪不作数了,衍天宗有贼……”
重矅想起什么,手指微勾,桌上一支筷子落在手心化成一支素净的白玉簪子,重矅塞给他:“是这个吗?”
萧珏闭着眼睛摸了摸,一头栽在他颈间,抱着他哭着说:“我的聘礼被人调包了……”
重矅又用汤匙、茶碗等分别化了簪子,接二连三的塞给他,谁知萧珏抓着十几支簪子却哭的一塌糊涂,不安分的动来动去,非要在他怀里找自己的聘礼。
重矅无奈,接着,指间微动,一支夺目耀眼、华贵无比的龙凤纹金簪出现在掌心,瞬间化成一支平平无奇的玉簪。重矅重新塞给他:“是这个吗?”
萧珏双眼紧闭,手上却紧紧攥着那支簪子,一秒定论:“就是这个。”
重矅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也只得出他的确意识不清的结论。
这时,萧珏突然又委屈的嘀咕了一句:“还有……”
重矅又将传音珠塞到他手里。
萧珏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下虽还挂着泪,但总算安定下来,似乎所有的不安和惶恐都得到安抚。刚开始他还喃喃自语、哼哼唧唧的念叨些什么,后来,越发听不真切,最后完全没了动静,只剩均匀平缓的呼吸。
窗外幽冥冲击的动静也慢慢小了,最后只有清风拂过的声音。
重矅挥手打开窗户,天明云净,万物祥和。
他看向怀里的人,想到前几次幽冥聚集的情形,不禁眉心微蹙。
“渝占亭……”
怀里的人发出低喃,润湿的眼角滚出剔透的泪珠。
重矅望向窗外,目光悠远,眼底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