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矅观察后道:“似乎是受怨灵怨气操控,很有可能是献祭之人。”
小莲正欲收拢这些怨灵,谁知,下一秒,满宫石像轰然炸开,震耳欲聋,齑粉纷纷扬扬……
魔气不住盘旋,大笑而散。
响动后,整个止漓山从平静变为死寂……
沈怀亭是听到炸响后,循声在地宫里找到他们两人,准确来说,是在一片废墟里,因为整个地宫已经塌无可塌,陷无可陷。
重矅立在一尊从腰部折断的石像跟前,石像的上半部分早已不知所踪,折断的缺口触目惊心,小莲跪在旁边,脑袋垂的很低。
沈怀亭分辨不出这个位置到底放置的是哪一尊石像,可重矅静默的立着,一动不动。
突然下雨了,无声细雨如织。
沈怀亭撑开伞遮到他头顶,却被他接过放到旁边,遮在那位不知缘何出现在此处的老人身上。
他默默立在他的侧后方,看着雨水浸湿他的衣衫,在他脸上蜿蜒,最后汇到下颌处滑落,一种莫名其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也许,这世上,没有一人能遮去他头顶的风雨。
*
沈怀亭睡醒,已是晌午。
在窗前立了快半个时辰,雪鸣端着姜汤进来,想扶他坐下,被他摇头拒绝了。
雪鸣朝窗外看去,重矅正独自坐在院子里。雪鸣说:“渝公子上午一直坐在那……”
雪鸣盛了些姜汤给他:“公子,昨夜你一夜没睡,又淋了雨,喝些姜汤暖暖身子,再躺会吧。”
“你说,他在看什么?”
雪鸣摇头。
沈怀亭端着那盅姜汤走出来,放到重矅面前:“怎么不去休息?听惟生说,姚从元一直捣鼓那盏破灯,是不是吵到你了?你若不介意,就去我房里休息。”
见他没动静,沈怀亭盛了半碗姜汤递给他:“你现在这副身子可禁不住以前那样的折腾……”
重矅没接:“还有别的事吗?”
沈怀亭听出他赶人的意思,只将姜汤放在他面前,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那株红果树。”
院角的红果树枝叶繁茂,长势极好。
沈怀亭跟他望着同一个方向:“以前,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是坐在院子里盯着一处发呆。”
重矅没应他,沈怀亭絮絮道:“邪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惟生去查了。至于皇陵,也嘱托雪鸣打听消息,那位巡山的老人家认识修建皇陵的工匠,我让他先从此处着手,再找督办皇陵修建之事的人问问情况……这么多人,肯定能问出些东西。”
重矅说:“我已经问过了。”
“问过了?什么时候?”
重矅语气平淡:“我还知道,你在半年前就已经找过他们。”
沈怀亭看看他,坦然承认:“没错,我发现有人被献祭之后,就一直在追查此事,那些人我早就盘问过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查到幕后之人。我原本的计划是,让衍天宗和天枢阁来揭开此事,好将我黎凤阁摘的干干净净……”
重矅说:“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沈怀亭一愣,继而眼里泛起喜色来:“你是在担心我吗?”
重矅道:“你不是对手。”
他大方的说:“我身手是一般,但我脑筋不一般啊,谁干掉谁还不一定呢。再说,其实我之前也没想着非要把这件事捅出来,非要将那幕后之人怎么样,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可现在既然你关注这件事,我知道,你是一定会查个清楚明白。不管对方是谁,你都绝对会查下去。既然如此,那我就代表黎凤阁陪他玩玩儿。”
重矅收回视线,看着他。
沈怀亭问他:“你在看什么?”
重矅平静的说道:“你玩不起。”
沈怀亭不服输道:“谁玩不起还不一定呢。再说,”沈怀亭凑上来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无形中褪去了身上那层老成持重,“还有你啊,你比我聪明,比我厉害,有你帮我,我还怕什么?”
重矅淡淡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沈怀亭不以为然的笑笑:“不是就不是咯。”他将姜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反正你肯定会帮我,总不会由着那些邪祟猖狂欺负人。”
“沈仙君……”
“知交无大小,不用这么见外。你叫我怀亭,我管你叫渝大哥。”
“你觉得合适吗?”
沈怀亭一本正经道:“怎么不合适?我觉得很合适。要不然把惟生和姚从元叫出来问问,我看看谁同意,谁反对?”
“……”
沈怀亭抢先又道:“对了,皇陵塌了,玄都肯定会立马派人过来,到时候整个合州都别想安生,长怀他们在镇子上藏着也不是办法,他的腿伤也得尽快医治,咱们先将他们送去青渠城安顿,你觉得怎么样?”
沈怀亭当然看出来面前这个人的巨大变化,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始终不会变。
重矅果然同意了他的打算:“你安排吧。”
沈怀亭又道:“长怀的伤你肯定就能治,关键是药材,渝大哥,你需要什么药?我递封信回黎凤阁,让人给我们送来。”
重矅看了他一眼,正好,这时候姚从元抓着脑袋从房里出来,一脸的筋疲力尽,他朝沈怀亭行了个礼,端起重矅面前的姜汤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喝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倒了一碗喝:“师弟,这姜汤味道不错,看不出小莲还有这手艺。”
重矅懒得解释,说:“上次在镇子上,有个大夫留了个治腿伤的方子,里面缺几味药,你拿给沈仙君,他说帮忙想办法。”
姚从元立马从怀里摸出一张药方递过去,发自肺腑道:“沈仙君,这几味药着实珍贵,有劳你了。”
沈怀亭看了一眼重矅,笑着将方子接过来:“哪里?能帮到渝大哥就好。”
姚从元呛了口茶,沈怀亭施施然起身回房间写信去了。
“沈仙君……刚刚说什么?渝……渝大哥?这……”
重矅问:“修好了?”
一提这个字,姚从元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事都得往后稍稍,他哭丧着脸说:“修好什么呀?我现在把那盏灯拆的是一塌糊涂,拆的那叫一个稀碎。”
重矅说:“很好。”
姚从元说:“好?我一个钻研机关术的天赋弟子,要是一盏灯我都修不好,我丟大人了我。我非得给他装回去不可。”
“很多事情,不好亦是好。修不好,就很好。”
“不!”姚从元固执道,“我丢不起这人,我一定要给他修好。师弟,”他可怜巴巴的乞求道,“你得帮帮我,”他向来不在意在他师弟面前露怯露拙,“你钻研的比我深,你要是不帮我,我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好。你也不忍心看你师兄我一辈子跟一盏灯死磕。”
“拿不起,就放下。”
“你还没试呢,怎么知道拿不起?”
“何必强求?”
“我答应了人家要修好那盏灯……”
“既是你答应,与我何干?”
“师弟,好师弟……那小公子凶巴巴的,他要知道我把那盏灯拆成那样,你说他能饶了我?不过好在今日那小公子没来过问进度,上午见着,他就跟没这回事似的,奇怪……”
重矅说:“他以后也不会过问。”
姚从元一头雾水。
“把灯留下,收拾好回镇子上。”
“邪祟不抓了?”
“慢慢来。”
姚从元抓了抓头发,又记起刚刚的事情,惊讶的表情跟方才如出一辙:“方才我是不是听见沈仙君叫你渝大哥?”
“不知道。”
“我听错了?”
“好好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