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罕见,此乃二殿下的机缘。二殿下对君上忠心耿耿,他日必能成为天界栋梁。”
楼逾道:“他既然想让本君看他的忠心,那本君且看看。”
司命不知此话何意,见楼逾在拣选果子里的龙眼,不禁有些生气:“底下人实在粗心,给灵泽上神敬奉的东西也不仔细着。”
“小事而已。师傅不会在意这些。”
司命想了想又道:“君上,如今神界重启,君上若想祭拜灵泽上神,可去神界流光殿……”
楼逾手中微顿,继而恢复如常:“祭拜悼念都是凡俗之人所做的事,无非是心有执念,不愿放下。既为仙神,岂能久困于此?”
司命道:“君上执念皆源于自愧之心,臣相信,灵泽上神若在,必不希望君上如此自苦。”
楼逾示意他起来:“神界规矩森严,我乃仙界之君,岂能随意来去?何况,溟侓上神归位,我若要去流光殿,必定兴师动众。”
司命道:“可臣听说,稷辛上神自受过天雷之后,便一直在神界养伤。”
楼逾眸色沉静:“他与溟侓上神是故交,魔界一直都是屠寂掌管,他如今的身份就只是上神,留在神界有何不妥?”
司命回答不出来。楼逾似乎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因此对他的沉默有些失望,却又并不明显:“师傅一向不喜排场,道不如在这青山翠水间,图个清净。”
“君上说的是,臣考虑不周。”
“挑选合适之人送往神界之事不容马虎,你既觉得云阁能当大任,此事便交给他去办吧。”
“是。”
楼逾望着远处,似是在看山,又似是在看云。
茶水沸腾的厉害,茶香整个弥漫出来,肆无忌惮的释放气息,好像全都堵进他的胸口。
他觉得胸口似乎堵着一口气,提不起来,也咽不下去,就横亘在那里。至于是何时堵在那里,他有些记不清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消弭下去。
*
仙门大会原是要到十月才开,人们通常要这个时候才能瞧见这些仙门弟子济济一堂的盛况。
但这些年妖邪频出,仙门时常联手除妖,仙门弟子御剑来去已是司空见惯,连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都不再谈论这些。
几天前,有人收到消息,说是积明山有妖兽出没,一众仙门闻风而动。
通常,这些妖兽比一般邪祟更受仙门欢迎。
除邪祟充其量名声好听些,但妖兽浑身都是宝,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妖兽的皮毛、骨骼能炼制兵器,妖兽的内丹能提升修为,妖兽的其他部位能入药,几乎没有一处闲置。
若是再碰上厉害些的妖兽,一个小仙门走了大运正好得了这个彩头,不用问,其他仙门立马会高看它一眼,名声地位统统提升一大截。
所以,积明山有妖兽这个消息传出来,根本无人在意真假,更没人理会是从何处传出来,各大仙门已经在第一时间赶到,就连不少散修也从各地赶来,摩拳擦掌要夺这个彩头。
“也不知这山里出了个什么妖兽,我瞧着几大仙门都来了。完了完了……”
进山的修士看着周围其他修士身上的制式袍服,越发觉得希望渺茫。
“我还想着吃不上肉,喝口汤也好,这回恐怕连口汤也玄了。”
几个灰布袍子的修士被远远甩在人后,只能望着背影感叹。
“大宗门就是豪,你瞧瞧他们的弟子所配灵剑,再瞧瞧咱们的,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我们这就是烧火棍嘛!”
“何止烧火棍?就人家那身装束,也得甩咱三条街。”
“知道刚刚过去的是哪个宗门吗?你们就瞎嚷嚷?那可是衍天宗!”
“衍天宗?!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宗门,跟仙界有渊源的那个衍天宗?!”
“没错,就是那个仙缘深厚,却拒绝仙界招揽的衍天宗。听闻那位萧宗主早已有上仙实力,但他不愿飞升成仙,一直在下界四处游历。”
“怎么会有人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当?”
“听说跟他徒弟有关。”
“徒弟?”
杀妖兽的确重要,但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听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周围挤了一大圈,都是觉得此行无望的修士。
“听说这位萧宗主统共收过三个徒弟。大徒弟梅雁冰,乃是雁北梅家堡的家主,可惜后来死于妖邪之手。若是他不死,如今只怕我们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梅宗主。”
人群一阵唏嘘。
“二徒弟赵长意,出身玄都皇室,乃是现如今大业王朝的国君,文韬武略,盖世雄才,堪称一代明主。”
人群发出啧啧赞叹。
“最值得一说的,就是他这个三徒弟谢无涯,出身青楼,行止出格,本事平平却狂悖自傲,在衍天宗几乎是人见人嫌。而且还跟妖魔不清不楚,擅自离开衍天宗生了好几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萧宗主不忍弟子堕落,将其带回去教化,没成想那谢无涯丧心病狂,竟火烧衍天宗,哪知做戏不成,反道将自己烧死在里面。要说萧宗主也是被他这个三徒弟所连累,一直自愧未能救他出火海,所以才不愿飞升成仙……”
听完,人群慷慨激昂。
“萧宗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这么个玩意儿,要我说,他烧死在里面那是老天开眼。”
“就是,亏的萧宗主一心为他,他道好,连累衍天宗清誉不说,连人仙途都断了,真晦气!”
“青楼出身能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就想着那点子事吗?跟妖魔也能搞出一堆怪物,真是给我们仙门丢人!呸!”
“要我说,萧宗主完全不需要自愧,这种人早死早超生……”
突然,一道破空之声穿林而来,电光火石间,将旁边一棵青松削成两截。
人声戛然而止。
“若是把这点子背后嚼人舌根的功夫用在修行上,道也不必委屈几位栖身区区三流仙门。”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众修士看清来人,不禁都站直身子,正色见了个礼。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万毒门宗主谢萍。陆铭去世后,便是由他接掌宗门。
有人企图解释:“谢宗主,我们只是……”
“若再让我听见你们在背后提他半个字,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一只冷镖飞插在树干上,众人背后一凉,连呼不会,赶紧辞礼作鸟兽散了。
身边人劝他:“宗主,你何必替那个人说话?那人声名狼藉,早已臭不可闻,你替他说话,容易叫人误会。”
谢萍面生薄怒,伸手将冷镖拔出来放回腰间:“误会什么?”
“宗主姓谢,那人亦姓谢,万一叫旁人误会你们有什么关系,岂不惹得一身腥?”
谢萍冷冷道:“焉知我谢萍的谢就不是谢无涯的谢?”
“宗主莫要说气话……”
待这一行人离去,隐蔽处才走出两个少年。左侧那个一袭玄色衣袍,右侧那个一身月白,都生的剑眉朗目,鼻正唇薄,不过明显左侧的少年要年长四五岁,皆腰悬长剑,背负长弓。
右侧的少年松松抱臂,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随意和懒散:“兄长,这人道有点意思,这可是仙门当中第一个替那谢无涯说好话的人,真难得。”
左侧的少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长念,仙门之事,你我知之甚少,不可妄加评判。”
被唤作长念的少年道:“一个人说是假,两个人说是假,总不能十个人说还是假吧?咱们这段时间可听了不少人嚼舌根,我觉得,这谢无涯多多少少肯定还是有问题。”
“长念……”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咱们不是还要找那妖兽白泽吗?这次进山的人不少,咱们要抢杀恐怕不容易。”
“白泽性情温顺,并非残忍嗜杀的妖兽,咱们只是取它一些精血给师傅治病,最好不要伤它性命。”
长念道:“咱们不伤它性命,其他人可不会管这么多,畏手畏脚的怎么成?”
“长念……”
“看情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