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青鸾。”
“小青鸾……”
少年忽然抬眼,谢无涯笑看着他:“传说青鸾浴火成凤,不定他日你也会一飞冲天。”
少年眼中慢慢被失落淹没:“借你吉言。”
之后,少年每日都会送银耳羹来,为他念书之余,偶尔也会抱琴执萧,他不仅有做吃食的好手艺,于琴箫上也颇有造诣。
谢无涯都睡的很香。
赵长意一回来,谢无涯就听说玄都那位为他赐了婚。
等不及赵长意亲自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便前来询问。若非是想亲耳听到,他肯定早就离开了。
“都说成家立业,如今既已赐婚,便也是一家之主了。日后,你要好好待她,别总使性子。”
谢无涯殷殷嘱托着,不像是师弟,道像是长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没来由的高兴。
赵长意反道冷淡:“你放心,我岂会跟她一般见识?”
“打算何时完婚?”
“大约年底。”
“年底……”谢无涯念叨了一句,似乎在推算什么,“这么仓促?”
赵长意道:“国师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国师?”闻言,谢无涯纳闷:“这国师莫不是又掐算出什么?婚姻大事,岂可马虎潦草?”
赵长意一脸无谓:“他嫁闺女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等等……”谢无涯疑惑更甚,“他嫁闺女?什么意思?”
赵长意道:“我向父皇求娶了国师之女。”
谢无涯一震:“你说什么?”
“我若是不求这门婚事,他便会与我大哥结亲。董先生也说,我得这门婚事,便如虎添翼。”
谢无涯眼中难以置信:“你……你要娶的是国师之女?你怎么会求娶别人?”
赵长意奇怪:“你这话是何意?”
谢无涯:“你这次回去难道没遇见幼时好友?”
“幼时好友?你说林思思?戚成芳现在真是什么都跟你说。”赵长意有些不悦。
谢无涯问他:“你既然见到了,为何没求娶她?”
赵长意道:“我为何要求娶她?他爹林业涵不过是区区四品大理寺少卿,况且此人刚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我若是娶了他女儿,便是给自己找麻烦。”
谢无涯:“……”
“而且,这林思思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此番回去与她在城中撞见,她竟当场扑上来抱我,这样轻浮的女子,如何能做一府主母?”
谢无涯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
“这门婚事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于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不用为我担心。”
“那林思思呢?”谢无涯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她自是待字闺中。你总问她做什么?”赵长意看看他,“你认识她?还是认识她父亲?”
“……”
谢无涯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却陡然让他觉得陌生。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越来越不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人。
从赵长意房里出来,正好碰到戚成芳。
尽管已经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他:“他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董惑那个老东西说了什么?无论如何,你们不能干涉他的婚事!”
戚成芳看看他道:“董先生只是替殿下分析利弊,主意是殿下自己拿的。”
谢无涯仍旧难以置信:“他不是会拿自己婚事当筹码的人,更何况,对方与他还有宿仇。”
戚成芳:“殿下心胸开阔,那些小事不会放在心里。”
“小事?”
是他亲口跟他说,因为国师一言,害他漂泊十五年。
如今,他竟然求娶了这个人的女儿。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睚眦必报、嫉恶如仇的赵长意吗?
戚成芳:“殿下志在天下,其他的自然都是小事。恩公不必担心。殿下考量长远,自有他的打算。”
谢无涯怅然:“他果然很有储君风范……”
戚成芳道:“恩公应该为殿下的成长感到高兴。”
“是啊,我该高兴……其实,我挺高兴的,”他苦笑,“这才是储君该有的样子,赵长意他不能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能总是那么幼稚,要是不成长,怎么跟人争?”
“恩公……”
谢无涯勉强笑笑:“我放心了,真的,我可以放心离开了……”
他转头离去。
人的成长或改变也许从来就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就在某一个不曾留意的瞬间,就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不会再输了。
不会再于玄都皇宫中狼狈被杀,不会在临死前对着腕上的通意符印哭着求他救他夫人,不会奄奄一息还发咒赌愿托孤于他……
他望着天空,勉力扯出一丝苦笑。
真好。
一切都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只是,他再也见不到阿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