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衍天宗没待几日,谢无涯就跟闻越等人又驰援在各大宗门的战场上。他好像有无尽的力气和精力,又好像有发泄不完的情绪。
魏平澜的伤势一直反复,玉华宗内也逐渐分为两派,一派支持魏长风,一派支持魏长华。长子继承宗门本该没有异议,但魏长华的实力实在差他二弟一大截,他这个掌门继承人自然很难服众。
各宗相继收到魏平澜的求援书信,说是魏长华擅自带人偷袭昊天宗驻地,被严玉恒围在了雁沉谷。
这雁沉谷是出了名的口袋地形,两侧都是石壁,将人堵进这里面,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只需两头一堵,等着给他们收尸就行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圈套,其他宗门谁都没动静,但谢无涯在清风门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去跟盛明庭借了几十个修士,像赶去投胎一样往雁沉谷赶。
一行连夜赶到雁沉谷外,老远就见前面一片空地上驻扎了不少营帐,火盆全都燃着,丝毫没有打算回避意图。他们很清楚山谷里围的是魏平澜的长子,那么一定会有人来救。
盛明庭观察了一番,粗略估计了一番人数:“起码有百余修士,严玉恒跟前的人修为都不弱,这怎么打?”
“往死里打。”
盛明庭:“……”
谢无涯与他耳语了几句,盛明庭听过后有些怀疑:“咱们就这点人,能成吗?”
谢无涯看了看天空,问他:“今夜月色如何?”
盛明庭左看右看:“哪有月?”
“没有就对了……”
“……”
盛明庭按照谢无涯所说吩咐下去,几十个修士分成几拨,分别埋伏到不同方向。
约摸亥时左右,驻地里的动静渐渐停歇。
谢无涯觉得时间差不多,示意盛明庭可以开始。
在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他们分批次分别扮演玉华宗、清风门、千秋门等宗门袭击该处驻地十余次,直到严玉恒被彻底激怒,下令驻地修士全部出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等大部分修士被引开,谢无涯和盛明庭这才带着剩下的人冲进驻地。
谢无涯目标明确,他就是奔着严玉恒而来。
整个营地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刀剑声和大火。
等营地的修士解决的差不多,却始终没发现严玉恒的影子。
谢无涯浑身是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拖着血淋淋的剑挨个营帐察看。
盛明庭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等那些被引出去的修士返回来就糟了,拽着他往外去。
谢无涯狠狠甩开他,一剑劈开面前的营帐,迎面将攻击他的修士砍倒在地,血溅了一脸。
他高声道:“严玉恒!严玉恒!你踏马给老子出来!你不是要弄死我?出来啊!”
刚健雄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压过了此时此地的任何声音,带着一种震慑灵魂的力量,穿透人的耳膜。
“严君山那个老匹夫就生了你这么个软骨头?你不是自诩严二废物?老子抬抬手指就能弄死你这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他一脚踢翻旁边的火盆,剑风扫过去将所有营帐全部点燃,瞬间化成一片火海。
盛明庭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破口大骂,只知道他双眼猩红,仿佛完全失了理智。
“严玉恒呢?”他抓住一个被擒住的修士逼问。
那人刚说了个不字就被他一剑砍了脑袋。他连砍了几个修士,但都没问出结果。
“无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清风门的修士进山谷将魏长华等人带出来,盛明庭再次去阻止他。
“要走你们走!”
“你不要胡闹了!”盛明庭也怒了,“再不走等其他人回来,谁都走不了!”
“严玉恒一定还在这里!这个王八蛋一定还在这!”
谢无涯的眼睛像闪电一样迅捷,又像老鹰一样灵敏,突然就捕捉到什么,眼神一凛,抬剑将一个火盆打了过去。
火光瞬间照亮暗处两个正往林子里钻的影子,严玉恒惊恐无状的大脸瞬间被放得更大!
旁边的严宋登时拔剑劈开火盆,紧接着谢无涯纵身而来,剑直接朝人头上劈来。
严宋举剑相挡,一旁的严玉恒惊惧万分,撒腿就朝林子里跑。
严宋作为严玉恒的贴身护卫,修为很高,谢无涯根本不可能制服他,眼看严玉恒要逃脱,这时,盛明庭纵身上来替他挡住严宋。
“你去追!”
谢无涯看了他一眼,提着剑就追进林子里。
严玉恒修为一般,平时又养尊处优,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跑得过谢无涯?
不多时,就被谢无涯追上,一脚踢翻在地。
严玉恒见他如厮模样,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饶命,饶命啊……”
“饶?好,我饶你……”
谢无涯连连点头,抬手砍了他一剑,手臂上登时裂开一条见骨血痕,血一拥而出。
“啊!啊啊啊!!!!!!!!!”
严玉恒的惨叫响彻整片林子。
谢无涯又是几剑砍上去,都刻意避开致命要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严玉恒趴在地上,惊恐的拖着身子往前爬,他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他不断求饶:“别……别杀我……我是昊天宗的严二公子……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谢公子,我……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饶我一命,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谢……谢公子……饶命……饶命啊……”
“……”
谢无涯一句话也不回答,平静的可怕,只是看着他在地上蠕动。
他每往前爬一步,他就砍他一剑。
他从来都没有虐杀人的癖好,他也不喜欢血腥味。
但他没有别的法子发泄他心中的怒和恨。
他脑海里只有萧莲舟的脸,温润如玉,含笑若春风。
这个人曾在他的世界里挂了一盏灯,自此目之所及,为他;剑之所指,为他。
他拿命护的人,他容不得任何人伤害他。
哪怕分毫。
没有人能明白他的心情,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用了十六年时间,用他上辈子,用他一条命,就护了这一个人。
谁要动他,就算是诸天仙神作保、十殿阎罗相护,他谢无涯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严玉恒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下是长长一条血痕。他爬的越来越慢,最后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谢无涯觉得是时候送他最后一程,方才举剑,忽然,一支利箭从身后呼啸而来,当场从他胸口穿透,嘭的一声钉在对面的树干上。
“……”
谢无涯微怔,低头看了一眼汩汩流血的伤口,再次盯向地上的人,他用力握紧剑,他想,就算死,他也要把这个祸害除了。
手上刚一动,又一支箭从身后而来,几乎从同一个地方穿出……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片黑暗中藏了谁,那不是他关注的事情,自己的仇恨远没有面前的仇恨重要。
这就是他的衡量。
“咳……咳咳!”
血从口里不受控制的滚出来,他一咬牙,用尽力气朝地上的人砍去。
第三支箭破空而来……
扎入背部,刺穿骨血,然后破出皮肉……
剑歪歪砍在地上,浑身气力被陡然抽空,手脚不听使唤,眼前明明暗暗。
他再也支撑不住,视线里只剩对面树干上三支一排的箭影在晃动,下一秒,眼皮阖落,他的世界陡然坠入黑暗……
“谢无涯!”
在他倒下前一刻,盛明庭赶到……
……
转眼就是盛夏,照花堂的玉兰一直开的很好。
谢无涯自从被盛明庭送回来,就一直养着伤。尽管中了三箭,好在这三箭都未伤到要害,大夫们说,但凡这箭偏上半分,他就是死尸一具,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但这伤也不可谓不重,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年,都得好生将养,否则落下病根,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赵长意没少提他这病根的事,他道也不十分在意。
“你怎么又下地了?”一进门,赵长意就瞧见谢无涯捂着胸口在房里走动,他忙放下汤药和饭食,过来扶他。谢无涯轻轻推开他,有些无奈道:“你就让我走走,再躺下去,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赵长意拗不过他:“那就走小半个时辰。”
谢无涯懒得搭理他,赵长意坐在茶几跟前,撑着脸看他在房间里走动。小半个时辰一到,掐着点将人拉过来进药吃饭。
谢无涯一看那碗汤药,整个人就不好了,再看旁边又是清粥,就更不好了:“又喝粥啊?”
赵长意将药推给他:“大夫说了,饮食清淡。”
“你这也太清淡了。”谢无涯拿勺子搂了搂,米粒颗颗分明,直接将勺子撂到旁边,“清淡也不是这么个清淡法,天天喝粥,喝的我现在脚底都打飘。你去食堂给我弄点肉吃。”
赵长意把勺子捡起来,塞到他手里,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师尊熬的。”
谢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