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朗闻言一惊,转头去看了一眼谢无涯,又很快将视线投向面前这个少年:“你……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欠身,很是恭敬:“花名唤作青玉,公子若是想唤别的,不拘什么称呼,奴都不介意。”
盛明朗没想到对方如此“随和”,怔了怔再次看向谢无涯,尴尬道:“谢兄,你……你朋友?”
谢无涯没应,只看着面前这人。少年生的格外干净清秀,一身青袍衬的他仿若山间翠竹,发丝如瀑,低垂温驯的眉眼仿佛任谁都能揉捏一番。
他走过来蹲下身子替谢无涯斟茶,衣袍自然而然铺散在地上。稍一动作,袖口微微垂落,不经意的露出一节纤细的皓腕。
“公子,请。”
谢无涯看着他,却并没伸手。
这张脸跟他记忆那张面孔并没有明显区别,身形几乎也没什么大的变化。甚至连举止,都跟当年在昊天宗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低眉顺眼,温良无害。
当年,昊天宗与仙门百家为敌,严君山力压仙门,打的众人毫无还手之力,就在他即将击垮百家联盟之时,忽传他从外面带回一个绝色少年,百般疼爱,千般娇纵,以至于耽于逸乐,竟为他置宗务、声名、宗门清誉于不顾。
不仅将其安置在历代宗主夫人居处,还三番五次为他顶撞甚至重伤宗内长老,昊天宗内部由此矛盾丛生,为后来四分五裂,宗门覆灭埋下隐患。
更因为他,严君山和严玉书父子二人离心离德,严玉书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却落入陷阱,于落凤崖被仙门围困,寡不敌众,以至万箭穿心而死。
当年,关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严君山身侧、几乎扭转整个战局的人的传闻可在仙门传的沸沸扬扬。可谢无涯对他却并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严君山的男妾,是令所有人嗤之以鼻、让整个修真界最耻辱的存在。
为质之时,他也只见过几次,每回此人都跟在严君山身侧,不爱说话,脸上却总带几分笑意。
直到后来严君山被杀,昊天宗覆灭,传闻此人也死在付之一炬的大火之中,之后再也没听过这个人的音讯。
谁能想到,竟会在此处碰见他。而此时他还唤作青玉,而非当年的白子衡。
许是谢无涯半天没动静,青玉又轻声说了一遍:“公子,请用茶。”
他这才将茶水接过来,却没用:“方才你说,你叫什么?”
青玉又重复了一遍:“公子随意唤什么都好。”
“你认识我?”
青玉如实道:“公子每日叫人来吹雪楼为奴捧场,奴心中好生感激,也因一直不能侍奉公子而倍感不安,今日特意邀公子来此,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闻言,盛明朗愈发诧异:“谢兄,你每日都去吹雪楼给人捧场,怎不叫我一道?小倌儿就小倌儿,我又不是不开明的人。”
谢无涯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青玉又道:“公子觉得奴的琴艺如何?”
谢无涯敷衍道:“我赏不来这些,不好评判,不过我师弟说弹的极好。”
盛明朗偏要接话:“我也听过不少名手抚琴,今日这曲的确算得上乘。”
除了他的美人图,盛明朗寻日最好风雅,也颇有研究。
“多谢公子谬赞。”
盛明朗道:“不谢不谢,你只需将你和谢兄是如何相知想交的过程告诉我就成。谢兄,你瞪我做什么?”
青玉含笑道:“公子误会了,我与谢公子也是头一回见。”
“头一回?”盛明朗一脸不信,“方才你不还说他日日为你捧场么?”
谢无涯打断他:“今日你约我在此处,不会只为了弹一支曲子吧?”
青玉道:“公子爱重奴,不计金钱,奴心中感念,所以同人打听了公子,这才约在此处。公子若有吩咐,奴无有不从。”
这话说的盛明朗有些尴尬,于是战术性喝了口水。
谢无涯想了想却道:“我正好有件事想麻烦你。”
“公子但说无妨。”
“听你的口音,想必你在这阜宁城中已有些年头?”
青玉道:“奴安身于此已三年有余。”
“那一定对城中各处都很熟悉?”
“还算熟悉。”
“正好我们三人初来乍到,对阜宁风土人情都不十分相熟,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在城中各处逛逛?”
青玉看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怔愣。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听到人对他提这种要求。
不过青玉还是和声询问他的意向:“不知公子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谢无涯:“我师弟好文墨,明朗好风雅,我随意。”
青玉道:“奴明白了。”
尽管这个要求并不是他的业务范围,但青玉仍十分尽职尽责。
先后带他们去了几家书斋、乐行、玉器店,又去了城中文人雅士最喜欢聚集的棋社、茶室观棋品茗,待在城中一品居用过午饭后,又在街头看人喷火吞刀、耍猴顶碗,盛明朗看的兴起,怎么叫也不肯走,还是谢无涯揪住领子才将人拉开。
“这是什么地方?”
黄昏时分,青玉带他们在巷子里一家小铺子落座,铺面逼仄,还很陈旧。不过桌椅碗筷却很干净。
盛明朗出于高门大户,习惯敞亮门庭,对这种陋巷自然没什么好感。
“这是卖吃食的地方?”
“这里卖一种甜碗,听说手艺已经传了百十来年,城中只此一家,几位公子若要体会阜宁风土人情,不可不来此地。”
青玉边说边替他们斟茶,茶水的味道十分独特,味道清浅微涩却十分清香。谢无涯尝过却没品出是什么茶。
“这是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