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序接过佩剑,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他不是没觉察出异常,应是自己根骨出了问题,就连神君也无辙,看来这辈子都无缘仙道了。
不知为何,心里层层叠叠浮了不服的韧劲。可真是奇怪,明明他从未与仙道有过牵连,为何猜到自己无缘于此,心中竟堵滞得慌。
便是这转瞬即逝的眸色却攥住了迟让的注意,他没说出真相,是怕方时序失落,可是仍然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淮先因无法进阶怅然若失的眼神。
他浑然一愕,觉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了。
*
京师的扶芳阁门庭若市,门首处皆缚彩珠,晃晃灯烛将渐深的夜幕照得如同青天白日。许多打扮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都迎着过客,乐不思蜀地应着笑。
方时序接过佩剑的刹那,就一转眼突兀地出现了此处,正与几名迎客的姑娘们面面相觑。
他还没向身旁的迟让埋怨几载,就被身前的几名姑娘上前挽住了胳膊,似是要招呼着他进屋落座。
这谄媚的拉客话术左右倏然灌入耳中。
“哟,不知这位公子今日可有雅兴?喜静听曲,还是来赏乐舞?”
“公子真是赶上趟了,今日可是有魅点牌的,千万别错过了。”
“魅?这是什么?”方时序从前在京师从未涉足过这种烟火地,自然也没听闻过里面的营生。他询问着,又屏住气息想敛去扑鼻而来的脂粉香,双眼有些不知所措地一直朝迟让所立的方向瞥去。
此时的神君不入凡人眼,倒是独自清闲地站在一处,也不替他解解围。
“兄台,你竟不知魅是什么。”旁边一男子左拥右抱着两名姑娘,从旁路过,一听方时序的说辞竟有些贻笑大方。他挥舞了下手指,指着头上这明晃晃的招牌道,“魅可是扶芳阁近年来最厉害的红牌了,你得去涨涨见识。”
一旁挽住的姑娘连忙掺和着:“这位公子说得极是,魅点牌的次数屈指可数,看来今日公子是缘分到了正好赶上了。”
“公子你看起来不是常客,那今日正好可以尝个鲜,说不定以后就是咱们扶芳阁的贵客了。”
在吵吵嚷嚷的喧闹声中,方时序被这几名姑娘拉扯入了扶芳阁内。
阁内盏盏清亮的琉璃灯高悬在顶,各色的纱帘流光溢彩地垂在飞檐上。此处笙歌阵阵,乐女迎声翩翩曼舞,各处轻雾缭绕,仿若空灵虚幻,如隔天上云端。
方时序被安置在了一处临近窗柩的雅座上,等姑娘们散去,他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他神色恹恹,看了一眼面色无虞的迟让,手指微微内收,道:“做神仙真好,别人都看不见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语气倒是有些符合他这年少不经事的脾性,好似方才被姑娘们热情簇拥像场劫难。
迟让抬了抬眼,轻蹙着眉心,并未应他,反而是自说自话:“这地方有魂魄的气息。”
他转眸从斜对角的一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方时序:“只是不知她们被困缚到这有何用处,只有静观其变了。”
方时序听罢,眸光未收,看着立在中央的圆台。突然之间,阁内盏盏灯皆灭,只剩下桌子上燃烧的红烛。
人声攒动,似乎都屏气凝息地看向了圆台,这处唯一被琉璃灯留了一席光亮的地方。上面的舞女都已经撤下了台,台上除了影群斑驳的浅雾,其余虚无一物。
瑟瑟几响,婉转悠扬,从渐欲的雾蒙间走出了一位女子。她一双水眸顾盼生辉,衣着石榴红罗裙,缓缓踩旋着一根金边彩条落入台中,恍若天际艳艳的彩霞。
人声攒动,本是坐着的男子都纷纷不自觉间站了起来。
“是魅!”
“魅来了!”
“魅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