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让只余下了这一个念头,便是要带方时序进这座庙宇,去求证一个猜测。
自从他在方时序的口中听见了“齐玉”二字,疑惑就独占一角,却不敢任意妄下结论。
直到被引诱闯入了困缚的阵法,施动神力破了这惊雷阵,他竟然在庙宇里看见了不该存在于凡间的东西。
一时之间,他微愕不已。
本是深埋在心的猜忌又瞬间攀附直上,他甚至都不敢再深想下去。
三百年了,他踏破了黄泉路,引魂了无数亡灵,就为求取这一个答案。
淮先在哪,淮先成了谁,淮先还是不是淮先?
在看见那东西时,这沉浮了三百年的期冀又一次有了具象。他不得不再去笃定,方时序与淮先之间的关联。
迟让一人走在了最前面,挥动着玉如意,将隐匿在四处还未挥散的瘴气随手消除。整座庙宇,受到雷击后一片狼藉,在被浓烟笼罩着的残垣断壁中,渐渐浮现了一道悬浮在空、熠熠生辉的门。
这门虽透着流光溢彩,却各处都死气沉沉的,门框内深不见底的虚无就像扼制咽喉的怨灵在俯瞰着一切。
方时序看见时,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一道普通的门,应是同神君有关。
他注意到,从来面不改色的迟让,在看着这道门时,本是处事不惊的眼神里有了更多繁复的情绪。
他忍不住发问:“神君,这是什么?”
“这是九天的东西。”迟让敛目观察着方时序的一举一动,却见他并未动容,斟酌片刻,还是试着点了点,“你有印象吗?”
方时序摇摇头,贫笑道:“神君说笑了,我一个凡人,哪能对九天的东西有印象。”
少许,他忍不住添了句:“若是有印象,我至少也算有仙缘,也不会落得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听后,迟让的眼神里飘忽不定,甚至落了灰,也确实方时序立在前,这道天门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若他真的是淮先,此刻的天门应该生有异象,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起任何动静。
他随即解释道:“这是九天的天门,是想要升阶的神君走捷径的路,却无端出现在了这里,甚是奇怪。”
解释的时候,他有些犹豫。起初,他见了天门也不敢确信。可是在这混乱中,他捻动神识仔仔细细又勘验了几遍,实在像曾经见识过的天门。
但神界的鬼门关,又凭何出现在了凡间一处无人在意的地界。更奇怪的是,正好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一切都仿佛像冥冥之中,不该是兀自出现的巧合。
所以,迟让才不得不生疑,难不成他还在天门的劫难里,而这三百年的时间不过只是须臾?
但这一切,在他和方时序面对天门时,都被打消得烟消云散。若真的他与淮先还在渡劫,天门是会有响应的。
可眼前之物,除了寻常的璀璨夺目,并无其他变化。
看来,应是他欲念太满,多想了。在身旁的方时序,也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寻了三百年的淮先。
他僵立片刻,看着这道引人瞩目的天门,从虚无的深处散发着炳如日星的诱惑。看着看着,他突然深深皱起了眉,看向了若有所思的方时序。
等等……
方时序刚才指认了这天门。
可是一个半鬼,又怎会看见九天存在的灵域?
自古以来,神界所产的灵域只有飞升的神君才可开透五感,普通的神仙或是妖魔鬼怪根本无法擅闯,连门路都看不见,更摸不着。
所以,这也免了一些心思不纯的修道者妄图贪取捷径能夺得一夕飞升。
天门虽凶险万分,并不会被各路神君随意启用修炼,但也是九天灵域的入口,岂会被旁人看见,更何况是一个半鬼。
除非,他本就是属于神界。
在那瞬间,本已成灰的妄念再一次复燃。
迟让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攥紧手指,嗓音竟有些波折:“方时序,你刚才说你能看见这道天门?”
在得来眼前人不知所云的点头后,他紧紧问道:“你究竟是谁?”
方时序从未见过神君如此失态的样子,无论何时他总是面不改色,就连斩魔也是微微漾起情绪,哪如这般失张失智。
如今对方的一句“你究竟是谁”,让他更是茫然无措。
他便是觉得阵法还未撤除,这地方有蛊,专门趁虚而入,给身负重伤的神君下了降头的蛊,让神君自乱了阵脚,慌不择路地乱寻了问处。